罗小路涩痛的心,积满了泪,眼睛望着程多伦,手掌握的紧紧地,指甲都陷进肉里了,她恨程多伦,恨那个打伤程多伦的男人,更恨舒云。
“不过,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叫小伦的爸爸知道,我们老爷呀,哼,死爱面子,儿子被打成这个样子,吭都不吭,我金嫂才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吃了亏,就要讨回来。”
边讲着,金嫂边削了个梨。
“吃个梨,讲了那么多话,口渴了吧?”
“不吃,谢谢。”罗小路神色木然:“我要走了。”
“吃个梨再走嘛,你明天什么时候来?”
“明天——?”罗小路知道自己必须走了,眼泪已经从胸腔涨升到眼皮囊了:“我不知道,也许来,也许不来。”
“唉呀!说了半天,还不晓得你姓什么,小伦问起,我连个称呼都没?”
罗小路启了口,又合上去。
“反正;我还会来,你也别告诉他我来过。”
罗小路又补了一句:“金嫂,我来这儿,只有你知道,我要找那姓舒的和那男人算账,也只有你知道,这是我们俩个人的秘密,谁都不要讲,包括程多伦的爸爸,好不好?”
找姓舒的和那个男人算账,这句话,对金嫂来说,太受用了,那股子敌汽同仇的团结心理,更密切,更浓厚,真觉得这个女孩是自己人了。
“好好好,我谁都不讲。哦,对了,如果你不想碰到小伦的爸爸,你最好晚上来,像今天这个时间就可以了,他爸爸每次差不多十点左右就走了。”
“谢谢你,我走了。”
这个女孩愈看愈面熟,实在是像在那见过的,金嫂想了半天,就是想不起来。啃了一口罗小路没吃的梨,金嫂也不再想面不面熟的事了,心底乐的等罗小路去找舒云和那个男人算账。
上了计程车,罗小路就哭了出来,像一个装满水的汽球被扎了洞似的,汹涌的奔流出来。该死的大白痴,那个女人有什么好?你为什么迷恋她?既然迷恋她,又为什么一天到晚往监狱去看我?帮助我解开了父母对我的不原谅?对我这么好,又为什么?
一路哭到黑皮家,罗小路在楼梯口,擦干了眼泪,正要按铃,包着纱布的手,这才感觉到隐隐地作痛,痛的抬不起手,头也晕眩着,人站着,虚晃虚晃,随时会跌下去。
勉强伸出另一只手按了电铃,罗小路差不多站不住了,身子瘫靠在门前,门一开,罗小路跌了进去。
“小路!你怎么了?”
黑皮和凌碧梅惊住了,凌碧梅扶着脸色发白、冒虚汗的罗小路躺在沙发上,不知所措。黑皮到底年长几岁,看了看罗小路包纱布的手腕,又看看那张连唇都发白的脸,稳住惊讶,对浴室指了指。
“去拿条毛巾来,还有,把鸡汤热热端过来。”
凌碧梅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行动却非常敏捷,毛巾拿来了,鸡汤也放上电锅热了。
“她是怎么了?”
“你替她把汗擦了。”黑皮皱着眉摇头:“流了那么多血,就跑出医院,再怎么好的体质也撑不住的。”
黑皮自己去厨房,把鸡汤端出来,又倒了杯冷开水。
罗小路神志清醒了,睁开眼睛,整张脸蜡黄的怕人。
“来,小路,先喝口水。”
黑皮扶起罗小路的头,慢慢的让罗小路喝了几口。
罗小路斜靠着沙发,惨白的嘴角,对着俩个人笑了笑。
“我没死?”
“差不多了。”黑皮对着鸡汤指了指:“倒一碗出来喂她喝下去。”
“小路,来,这是给你吃的。”
“我不想吃。”
罗小路头一撇,脸还是蜡黄蜡黄的。
“不要孩子气了。”黑皮说话了:“十九岁就死了,你不觉得可惜呀?这是我叫碧梅特别给你炖的,好意思不吃?”
罗小路喝了几口汤,感激的望了望他们,苦笑着。
“快死的人,没力量讲一大堆感谢的话了。”
“谁等你说那些话。”凌碧梅又添了些汤到碗里:“看到程多伦没有?”
罗小路苦笑的嘴角收回去了,才逐渐恢复元气的脸色,僵直的像一具断气的尸首。
凌碧梅和黑皮互视一眼,黑皮点了两根烟,递一根到罗小路面前。
“小路,抽根烟。”
半天,罗小路睁开眼,接过烟,眼角滑着泪。
“黑皮,碧梅,我问你们一个问题。”罗小路深深的吸进一口烟:“如果你们恨一个人,你们要怎么对付他?”
凌碧梅和黑皮又互视了一眼,黑皮弹弹烟灰,笑着问。
“怎么?去了一趟医院,就有仇人了?”
“别跟我开玩笑,我很认真。”
“说说看。”黑皮看了看了凌碧梅。
“我恨三个人!”罗小路声音阴冷而坚硬。
“三个人?”凌碧梅不解的望着小路。
“对,三人。”
罗小路的声音幽幽的,好远好远,却塞满了强烈的恨意。
“有一个我爱他。”罗小路闭上了眼睛;“程多伦。”
“另外两人是那女作家和那个男的?”黑皮把罗小路手指夹着快烧到指头的烟取下来。
“帮我一个忙,黑皮。”罗小路把脸转向黑皮。
“什么忙?你说说看。”
“帮我找人揍一个人。”
“谁?女作家?还是那个男的?”
“女作家我自己来,揍那男的。”
“那多累,我就一块替你解决算了。”黑皮笑着讲完,即刻换上了一脸严肃:“小路,揍人太容易了,十个八个,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你现在做了件很糟糕的事——逃狱。姓舒的是个很有名气的作家,男人为她打了一架,报纸都发新闻了,这件事还没冷下来,她的男朋友接着就挨揍,警察局可不光是一群吃饭不做事的白痴,查起来,你牵涉在里面,你想想,你这辈子要在牢里呆多久。”
“你的意思是不帮我这个忙了?”
“小路,多为你现在的处境想想,你现在是逃狱。”
“黑皮,你现在不要替我找那么多理由,我只问你一句话:帮不帮我这个忙?”
黑皮拳头握的紧紧地,朝自己腿上一捶。
“不帮!”
“好!黑皮,没有你帮忙,我自己来!”
“小路。”在旁边的凌碧梅急了:“听黑皮一次话,你这样会闹大祸。”
“那是我自己的事。”罗小路斩钉截铁,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没有人帮我,我照样有办法叫那个男人头破血流!”
罗小路的个性,黑皮和凌碧梅十分清楚,她要做的事,谁也阻止不了。这次,不但凌碧梅急,黑皮也紧张了,从沙发里站起来,眼里冒着火。
“我替你找人去揍他!”
☆☆☆
舒云把最后几件内衣裤整理进旅行袋,拉上旅行袋的拉链,手放在旅行袋上,望着正在套外衣的浩天。
“什么时候再来?”
陆浩天扣上扣子,走到床旁,钩起舒云的下巴。
“该来的时候,我就来。”
“该来的时候?”舒云凄凉的笑笑;“我等吧,总能等到那个该来的时候。”
一把抓起舒云的肩,像抓一只瘦弱的鸡那么轻易的,陆浩天以强劲的臂力,拥吻了片刻。旅行袋往肩上一挂,陆浩天捏了捏舒云的脸,正要开客厅的门,听到一声铃响。
“你有朋友来了。”
陆浩天邪气的笑笑,舒云走到前面,门还没全开,突然冲进三个衣着流气的年轻男孩,有嚼口香糖的,有叼着烟的。舒云惊愕的往后退几步,退到陆浩天身边。
“你们——,你们找谁?”
三个男孩朝客厅四周张望了一下,一起把视线落在陆浩天脸上,其中一个个子较高的,指了指陆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