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好房间,梳洗一番,罗若珈选了件鲜黄底,嵌着紫色碎花的T恤,又挑了条白色牛仔裤,打开衣柜下层,发现去年生日时,父亲送给自己的一套化妆品盒,罗若珈拆开每一样还包着玻璃纸的化妆品,对着镜子,淡淡的打扮,嘴唇描了描浅色口红,两颊轻轻的刷了点腮红,一刹间,罗若珈竟美得令人眩惑。
报社今天没有什么事,去哪儿?真要回家?罗若珈想起朱爱莲,即刻打消这个念头。戴上手表,已经十点二十了,罗若珈突然决定先去看个早场电影,从抽屉抓了一把钞票,至少有四、五千块,塞进皮包里。
跨上摩托车,罗若珈在西门闹区电影街逛了一圈,选了个喜剧片。
玉米花、牛肉干、炸鸡腿渗和着全场的爆笑声,两个小时过去了。
出了电影院,满街的人潮,有人发声大谈,有人交头接耳,有人勾肩搭背,热热闹闹,罗若珈骑在摩托车上,挤在人潮中,速度缓慢,能碰到一个熟人多好,纵使是一个聊不来的人,甚至像陶扬那样的人,罗若珈都愿意。
天底下的事,要能有多不可思议,就有多不可思议,刚才,脑子里还回转着“甚至像陶扬那样的人——”,居然当真出现了。
一身米黄色西装的陶扬,搂着胸口露一大截的丹妮,两个人都戴着太阳眼镜,大概是怕叫街上的行人认出来吧!但罗若珈一眼就看见了。
没有第二个思索,罗若珈加快油门,唰地一声,冲到两个人面前,没等罗若珈打招呼,陶扬像忘了旁边还有个丹妮,惊喜的大叫。
“嗨!小母鸡,我看我们是有缘,哈,又给我碰上你了。”
“上那儿去?”
从第一眼认识罗若珈以来,就没见罗若珈这么友善,而且带着笑容面向自己,陶扬乐得忘了形,也顾不得行人的注视,取下太阳眼镜,开心的打量罗若珈。
“哗!小母鸡,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漂亮成这个样子?”陶扬插着腰,上下望:“小母鸡,当今最红的影后都差你一大截咧!”
“够了,我问你上儿去?”
“那也不去。”陶扬真的忘了刚才还搂着,此刻站在旁边,脸色已经不对了的丹妮:“喂,小母鸡,请你吃午饭好不好?或者,喝杯咖啡怎么样?”
“陶扬!”丹妮的脸都僵了,仇视的目光从罗若珈脸上转向陶扬:“我们的事你忘啦?”
“抱歉,丹妮。”嘻皮笑脸的耸耸肩:“放我一马吧!”
罗若珈头往后座一撇。
“上来吧!陶扬。”
“我——”陶扬不大情愿,却又不愿放弃机会:“要我坐后面呀?”
“上不上来?”
陶扬一跨上去,对着已经愤怒得脸都变了型的丹妮,摊了摊双手。
“抱歉,丹妮,再见!”
罗若珈的车速实在够快,一会儿转弯,一会儿急速大调头,陶扬好几次险些掉下来。
“喂,小母鸡,我今年才二十七,目前正走红,让我多活几年好不好?”
“再叫就要你下车了。”
“和善点嘛!傍点面子好不好?”
绕了好几圈,罗若珈把车停到一家中菜馆前,拿了皮包,迳自朝里走。陶扬紧跟着,跟上前,要拉门服务,罗若珈自己已经开了门进去了,陶扬悬在半空中的手只好又收回来。
“今天我请客。”坐下来,罗若珈把菜单往陶扬面前一堆:“吃什么,你点吧!”
“这个——嗳,小母鸡,这不是颠倒乾坤吗?给个面子,我请客好不好?”
罗若珈一把抢回菜单,迅速的点了几个菜。
“小母鸡。”服务生走了,陶扬戏剧的降低声音:“刚才那个服务生要是认出我是谁的话,我糗大了。”
“你觉得今天这个走运的陶扬,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罗若珈不留情的损了一句。
“小母鸡,好,好,你厉害,我说不过你,我头脑简单。”陶扬连连拱手,又补了一句:“四肢发达。”
见罗若珈没开口,陶扬又接着问。
“喂,小母鸡,不太对咧!我看你平常满讨厌我的,今天怎么——”陶扬又戏剧性的压低了声音:“是不是今天突然发现我还是挺可爱?”
“我讨厌你的程度跟昨天以前,没有两样。”
自讨没趣的被窘了一顿,耸耸肩,陶扬马上又嘻皮笑脸起来。
“小母鸡,我长得满帅的吧?”
罗若珈撇了撇嘴角,陶扬模模下巴。
“比他不差吧?”
他?哦,上帝,请别让我在今天听到他!罗若珈脸色都变了,但粗心的陶扬依然嘻皮笑脸的。
“小母鸡,那小子还缺颗门牙,我大概什么都比他差,不过——”
罗若珈拿起皮包,站起来就往外走。陶扬愣呆了,马上紧跟着站起来追出去。
“嗳,小母鸡,小母鸡——”
罗若珈脸色发白,踩油门的脚,几次踏空,陶扬赶到,还没来得及讲一句话,车子唰地一声,从陶扬前面冲过去,差点撞到陶扬的脸。
双手抱着胸,正莫名其妙着,唰地一声,一辆摩托车停在脚前,陶扬抬起头,罗若珈又回来了。
言多必失,陶扬一句话也不敢再吭,双手抱着胸,傻笑着。
“上来吧!”
今天的小母鸡真是奇怪了,陶扬搔着脑袋,带有几分欣喜而又惧怕的心情,小心的跨上后座。
坐在后面,任罗若珈绕了十几分钟,陶扬实在忍不住了,战战兢兢的把头伸向前。
“小母鸡,上哪儿去呀?”
没有得到回答,有过经验,陶扬不再开口了。
这里不知道是一个什么地方,罗若珈没有来过,后面的陶扬也从未到过,几户农舍挨着山腰,秃秃地没几根草的小山坡微微的斜向一条溪流。
罗若珈停下车,一动也不动,陶扬伸过脑袋直朝罗若珈瞧,石膏塑像似的上半身,丝毫没有下车的动静,陶扬耸耸肩,自个儿跳下来。
伸了几个懒腰,陶扬跑到罗若珈面前,脑袋斜斜的歪着,罗若珈像中邪了般,冷漠的眼睛,空洞的朝前直视,像根本没有看见陶扬那个歪过来的脑袋。
陶扬歪了半天,张开掌心,摇到罗若珈眼前,晃呀晃的,晃了五、六下,那张脸硬是麻木了,陶扬无计可施的搔搔脑袋。
“中邪啦?小母鸡?”
罗若珈的眼睛依然冷漠的、空洞的望向前方,直视着。陶扬嘘了口气,放弃的挺直背脊。
“好吧!等你苏醒过来的时候叫我一声,来到了这个鬼地方,我只好郊游去了,待会儿见,小母鸡。”
说起来,陶扬实在是个稚气浓重的大男该,没什么坏心眼,也没沾染太多现实的世故,以二十七岁而又身在一个勾心斗角的环境来说,陶扬是单纯了点。
秃秃没几根草的小山坡,陶扬像个孩童般,一溜烟冲了上去,又一溜烟冲了下来,来来回回的冲了几次,流了一脸汗,又跑到小溪边洗脸,大概溪水还算干净,陶扬连洗了几把,高兴地一脸水珠的跑到罗若珈面前,叫着。
“小母鸡,溪里的水洗起来舒服的不得了,过来洗一把吧!中邪的人,洗了包管清醒。”
兴高采烈的,却没得到半点反应,陶扬耸耸肩,掏出烟。
“要不要来根姻?”
自顾自的点了两根,伸过去,罗若珈没有接,陶扬这回觉得难堪了,火大的正要扔掉,又缩回来。
“算了,我自个儿抽。”
两只手,各来一根,一边一口,起劲的抽着,烟抽完了,陶扬又无所事事起来了。绕着坐在摩托车上的罗若珈,陶扬自问自答的有一句说一句。
“小母鸡,不是我说你,你给人家的感觉不太好,骄傲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