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留神,段观波臂上又被划上一道。
嗯,还好梅儿是在另一边,没伤到。不过刚刚那一刀砍得那么慢,段观波竟也闪不开,看来胜负很快就要分晓了。
西门雪意态神闲的东挑段观波行步凌乱、西嫌他掌上无力;底下的段观波可是拚得气喘吁吁,险象环生。
银晃晃的剑光在烈日下闪出一道虹,堪堪从段观波腰隙划过。
段观波退一步、手一沉,避开了剑虹,却被削落一大截袖角;而箍住练雪纤腰的手不由得一紧,练雪吃痛出声。
“啊!”从一开始便努力克制尖叫的冲动,忍耐着手及腰上传来被紧抓着的疼痛感,直到段观波在她腰间的这一记几乎要她束断腰的紧箍,方才痛哼一声。
就在她出声的同时,树上的西门雪嘴边笑意倏地敛去,脸色一沉。
梅儿叫痛了,这些人都该死。
朗朗日光下,几不可见的一丝银光在众人眼前一闪即逝。
“咚!”一人面朝下直直倒在地上。
削变陡生,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愣,不约而同地停下手,看向同一方向。
不远处,西门雪冷然而立。
放肆的邪气满身,配上那张连女人也要自惭形秽的绝美脸庞,即使此刻面容上毫无笑意,但晶邃黑瞳中透露出的一股诡美的妖幻,仍是紧紧的攫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全副心。
山道上,迅风扬尘,扬起西门雪颊旁几绺不羁的发,也振起他一身黑衣,衣间簌簌的鼓动,是形于外纯然的杀意。
“你想插手?”攻者之一率先回神。“我劝你最好先掂掂自己的分量。”虽然不知适才同伴到底为何而亡,但凭恃着自己这方人多势众,一出口便是恫喝之词。
眼微眯,西门雪薄唇微勾。
这些人活不了了——虽然那日在暗林中,她一直是背对着他的,没有瞧见他杀人时的表情,可此刻他唇边的笑意,练雪没来由的就是明白那道笑弧所代表的意义。
“雪儿?”感觉臂上的小手一紧,段观波回首,有些意外的看着练雪眼中从乍放一抹他无法理解的莹光,到黯然合上眼,彷佛正在静待着什么。
就这么须臾的分神,一切都已经结束。
就在段观波转头间,西门雪眼一开,眸中厉光四射,肩微动,瞬时在那群围攻者眼中有如轻烟般消逝,再似风雾一般穿流在他们之间,在他们仍疑惑着为何在焰日罩顶时,竟能感受到一股晨雾拂面般的哆嗦寒气时,喀声数响,将他们送入永世黑蒙的地狱黄泉。
待段观波再回头,所看到的就是七名围攻者七横八竖的倒卧在绿地上,其中六人的头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仰起,在炽烈光曦的照射下,脸上没有任何的痛苦、恐惧之色。
颈断绝命,一滴血也不见,俐落、干净,是杀人者完美的极致。
太、太惊人了!
段观波怔怔的看着,只觉颈后一阵发凉,这人好高的杀人功力。眨眼之间,这些来意不善的恶徒已魂归离天,而他甚至连眼角余光也来得及瞥见。
“你又救了我一回。”柔亮的嗓音中,隐隐含着更多的不可言喻。
原本只是单纯惊讶于西门雪武功之高的段观波,在练雪一声道谢下,心中十分震惊,不敢信的眼光立即投向不知何时已睁开眼的练雪身上。
雪儿认识他?
“雪儿,你的朋友吗?”单纯有如一张白纸的雪儿怎么会认识这样邪魅的人物!
“我……他……”练雪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只得无言的默认,“嗯。”
没有深究练雪耐人寻味的怪异反应,段观波很快的步向西门雪,拱手为礼。
“多谢兄台的仗义相救。”
西门雪眼中仍是一贯冷沉的嘲讽,“仗义相救?”
又一个不可救药的痴人。
听不出西门雪话中的讥诮,段观波一脸热切,“是啊!要不是兄台出手援助,我与我的未婚妻今日必定难逃恶人毒手。”
这家伙这句“未婚妻”真是碍耳极了,也许让它变成“生前无缘的妻”会比较顺耳些。
对于西门雪冷淡的反应,段观波丝毫不以为忤——有傲人绝学身的高手,待人难免倨傲了些。
“在下段观波,是承恩山庄少主,今日承蒙兄台出手相救来必当图报。他日若有用到承恩山庄之处,在下就算肝脑涂地,也会报答兄台大恩于万一。”段观波脸不红、气不喘,依照江湖上的“定律”,开始了一连串的报恩之说。
“报答?”耳熟的两字终于引起西门雪的注意。“你想报答我?”
“当然。”又响又亮的回答。
“不惜一切?”
段观波挺起胸膛,“只要是我做得到的。”
西门雪眼中邪意一闪。
有趣,真是有趣极了!他倒要看看这个满口知恩报的段大公子,有多少能耐说出这样的话。
“如果……我要她呢?”他指向练雪问道。
段观波万万没有想到西门雪竟会提出这样违逆世情的要求,一脸愕然,“啊!这……”他瞠大眼定定看着西门雪,想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丝玩笑的意味。
在努力瞧上老半天后,段观波只觉颈后的凉意开始蔓延到全身四肢,再随着源源血流,深入骨髓,冻得他立当场,臂上冒出阵阵难皮疙瘩。
这人的眼光太深沉平静,像是已看透一切;而这样的人口中所说出的话,都会是令人感到可怕的真实。
背脊一阵冷颤,段观波不禁懊恼起自己之前的不假思索、心直口快,难怪爹常常在他耳近训诫叨念着,老说他说话不经大脑,迟早会招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又怎会想到竟会有人提出这样不近人情的要求!
所以,他应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呵呵……兄台真是说笑了。”眼光略扫过立在身后侧的练雪,段观波企图一笑带过这个令人不安的话,同时还不忘回头寻求练雪的支持。“雪儿,你说是吧?”
他当然不是开玩笑的,他已经想很久了。
练雪心虚的瞟了眼西门雪,没有意外的看见他脸上那抹富于深意的笑容,模糊的答应道:“唔,应该……是吧。”
虽然她对西门雪的企图早有深刻的体认,不过此时显然不是讨论争辩这个话题的时候。
“对了,承恩山庄就在不远处,若兄台不嫌弃,是否愿意到赛舍让在下款待数天?”段观波的一句邀请,在练雪的心中卷起激天波涛。
练雪一阵头疼,开始怀疑起自己将来的日子了。
他还真是迟钝到家,人家都摆明了对他的未婚妻有兴趣了,他竟然还引狼入室?
“上承恩山庄?”抚着下巴,表面上一副深感兴趣的模样,但西门雪心中却是另有忖度。
有没有段观波的邀请其实并不重要,毕竟天底下几乎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小小的承恩山庄他更是不放在眼里。不过现在看来,段家似乎惹上了麻烦,而且还是不小的历烦——这里距离承恩山庄并不远,袭击者竟敢肆无忌惮的在光天化日之下,而且是在段家的势力范围内挑起战端,实在是不合情理。
“那就打扰了。”
承恩山庄会如何不关他的事,不过既然梅儿那颗固执的小脑袋还没想通,他也只好勉为其难,配合着些了。
无论如何,梅儿不能有任何的差错。
“对了,我还没有请教兄台尊姓大名。”段观波终于想到这个他早该问清楚的问题。
西门雪坏心的就要开口直言:“我……”不知道段大公子听到他的名字时,会有什么反应?
不过西门雪的如意算盘还没拨出,便当场夭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