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蝶羽轻蔑一笑,“怎不去问你们少主是怎么驾车的?”
费文无言地看看身后紧抓侍臣的手才能睡着的少主,内疚地低头:“少主受到惊吓,难免克制不住……”
蝶羽瞥了潋滟一眼,七个月的身孕绝对承受不了长途旅行,她的目的可说是已经达成,没必要再带着潋滟;放下剑,她看着费文:“你似乎是个明理的人。现在已经逃离皇都,该放皇子妃离开了吧?带着她是个相当的累赘,这点想必你很清楚,而且带着她,皇太子绝对会紧追不舍,不管你们以后逃到哪里去都没用。”
“……”费文沉默半晌:“你是皇太子手下第一将军,何以突然倒戈帮助我们?”
“那是我私人的问题。”
“嗯……很抱歉我们无法轻易相信你。”费文简洁地:“但是皇子妃不能离开,因此……”
蝶羽冷笑起来,“你们想赶我走?不行。皇子妃是我带离的,她的安全我有一份责任,如果你们不愿意放她走,我也得知道你们要带她到哪去。”费文面色一凝,蝶羽立即接着说:“就算你们有五个人,想平安无事地从我手中夺走皇子妃也是不可能的。生死对我已经没意义,但是目前的情况却不容许你们受伤,你们自己斟酌吧。”
费文低头想了下,走回同伴那里经过一番商议,终于走了回来,“明白了。我们只好暂时相信你。皇子妃最终将交代给一个可以相信的人,到那时……”
“放心。”蝶羽敛眉,“我没兴趣跟着你们那个软弱无能的少主。”
费文一瞪眼,却又无奈地叹了一声。转身走回同伴身边。
短暂陷入深睡,听见费文的声音时,潋滟还是醒了过来,身体的疲惫和疼痛远不如心中的压力,可是听完费文和蝶羽的对话,她忍不住坐直了身子。
蝶羽回头看着她的神情平静淡然,“抱歉了,你好象还不能走。”
潋滟摇头,“我不懂……”
你不懂吗?那就不要懂吧。蝶羽看着她,突地笑了“他们还想拿你当护身符吧……雪契为了你——月复中的小孩,怎样也会追来;可是也怎样都不敢伤害他们的。这么说的话,雪契等于是在保护他们一样,他们当然也不会轻易你走。”
不断强调雪契只要潋滟月复中那块肉是她最后的坏心眼;蝶羽别过脸去暗暗地嘲弄着自己,“放心吧,即使我已经背叛雪契,我也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潋滟垂下头去,孩子正在她体内翻转——宛如正在颤抖、在哭泣……不要怕,不要怕,宝宝。妈妈不是纤弱的贵族公主,是珍珠海之民;海民的女人即使怀孕依然在田里工作,纵然大月复便便也不畏风雨。你一定能平安出生……妈妈一定要让你平安出生!
咬紧牙关,潋滟抬眼,声音平静:“谢谢你,蝶羽。不过既然他们无论如何不放我走,能不能请他们听我的要求?我需要柔软的毛毯减轻车身的震动,如果我在半途流产或是孩子提早出生,对他们也是麻烦吧?”
蝶羽讶然注视着她,半晌不发一语掀开车蓬将费文叫来转答了潋滟的要求。费文似乎也相当惊讶于潋滟的冷静,很快地便将自己身上的外衣及他们所携带的软毡全交给了潋滟。那个少年也醒了,睡眠似乎让他冷静许多,跟着费文走过来,看到蝶羽时还有点畏缩,可是有费文等人在身边,他胆子大多了。看着车内静静地折叠软毡好将之铺在身下的潋滟,他嗫嚅着不知要说什么。
潋滟反而先看见了他,对他温柔地笑了笑,“就是你吗?”
少年看着她的笑容,低下头去,“是……谢谢你的毯子。对……对不起。因为我刚刚真的太害怕了……”
“没关系。”潋滟柔和地:“只是等一下驾车能不能请你缓一些呢?”
“嗯,我会注意的。”少年还是没有抬头,用眼睛瞄了她一下,他有点急促地:“我……我叫伦儿……皇子妃。”
“伦儿?”潋滟轻轻点头,“我叫潋滟。”
少年抬起头来,因着她的温柔而展露笑颜,绕到车头直接跳上车子,接近潋滟的身边,“你快要生宝宝了?”
“是的……”
“我……我本来也有个弟弟……才刚出生不久……就被那个战鬼杀掉了……”伦儿说着失声哭泣:“好可怕,好可怕啊……”
潋滟心痛地看着他,那个战鬼是她的丈夫,而肚里怀的是他的小孩;她忍不住将少年揽进怀中轻轻地安抚着他——雪契,你怎能如此?既然你这么在意我月复中的孩子,你又怎能狠心下手伤害其它的小孩子呢?
蝶羽倚在马车边无言地凝视着这一幕,莫名的怆然悄悄填塞了胸膛。
***
将暝国的地图展开,雪契默默研究着,一语不发。卫廷的确如愿跟着来了,可是雪契却只是从皇宫走到他在皇都的府邸去而已;府邸里已经聚集了所有押解迪萨少主前来皇都的士兵共二十人,正静静等着皇太子的命令。
卫廷在一旁只能干着急,想要提供什么意见,马上就被雪契驳回并附加一句‘安静’;几次之后他忍不住喃喃自语:“要是蝶羽的话就好了,至少可以帮点忙。”
雪契脸色蓦地阴沉下来,卫廷立刻捂住嘴。不过这句话似乎也刺激了雪契开口:“潋滟怀孕七个月,是很大的赘负。他们没道理掳着潋滟不放……”
“掳着潋滟不放你就不敢动手,就算很麻烦大概也宁可带着她吧。”
雪契轻哼一声,负手绕着桌子缓缓踱步;卫廷站在门边看着他:“雪契啊……承认你投鼠忌器又不丢脸。”
“你闭嘴吧。”雪契站定,没好气地丢了这句话来;再次将目光放在地图上面,“他们能去的只有迪萨旧地。只有那里的人民会藏匿他们、保护他们……但是走陆路距离太远,带着潋滟将使速度减缓,增加危险性。走海路嘛……”
“港口都被你下令封锁,他们要怎么走?”
看了卫廷一眼,充满不耐:“行船不一定要港口;他们的人数最多八个,小船足以承载,只要有人接应,哪里都能下水。就算派再多的士兵也不可能封锁住整个海岸线,要逃离不是没有机会。”
卫廷的眉头拧在一起,看着表弟肃然的神情,“说这种丧气话……难道你没把握救回潋滟?”
“……一旦出了海,我就无能为力。”雪契静静地回答:“暝国的海军还在整备训练,现在根本派不上用场。但是……”他伸出食指在地图上划出范围,“他们能去的地方也不多,由皇都起算,距离最近的海岸,也不过就这一带。带着潋滟再赶出走不快,我们可以先到那里布署完善,守株待兔。”
卫廷盯着雪契看,一脸狐疑:“有这么容易吗?那你脸色干嘛这么难看?”
“……敌方有蝶羽在,她太了解我的行事,也许会给他们其它的指点。”雪契轻声低语:“虽然这还是未知数……再者,即使一切如我所料,还是有二成的可能会让他们月兑逃。一旦稍有差错,我们就会永远失去潋滟。”
卫廷哑然,看着雪契两手撑在桌上凝视地图的背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着:“事情怎会演变成这样……昨天潋滟还和我说孩子出生以后要带他回珍珠海去见亲人。现在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