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不明白怎么回事,他们看到陈警司,看到贺氏夫妇,看到家珍.
“家杰,卓依──”明玉张惶地迎上来,“你们终于来了,嬷嬷她───她──”
泪水不听指挥地簌簌而下.
“嬷嬷怎样了?告诉我,她怎样?”家杰脸色苍白,用力摇着母亲的手臂.
“医生在里面,她没事.”父亲志坚比较镇定,但神色忧虑,“暂时没事.”
“我们进去看.”卓依冲进睡房.
医生刚替祖母打完针,私家看护在一边服侍着,祖母眉心紧蹙地躺在那儿,彷佛有说不完的心事.
“她刚睡着,不要吵醒她.”医生说.
“我们──”卓依才说两个字,床上的祖母立刻睁开眼睛,勉力叫:
“你终于来了,卓依.担心死我了.他们告诉我家俊犯了事,被警方捉去,我不信,怎么可能?他是最好的孩子!”祖母激动.
“不,不,不是他犯事,他只是帮警方做证人,指证犯罪的坏人.”卓依不得不这么说,不能再剌激她.
“啊!”祖母透口长气,整个人纾缓了,“原来这样,吓死我.”
“这几天你到哪里去了?”祖母握住卓依的手紧紧地不放,“他们把我们全家送到这儿来,又不准打电话,又不能见人,急死我了.你见到家俊吗?”
“我──”卓依为难.
“我们见过他.”家杰迎上来握着祖母另一只手,“家俊很好,他帮警方做完事之后就会回家,你放心,嬷嬷.”
“他这孩子就是热心,帮警方对付坏人,不怕怀人找麻烦吗?”祖母说.
“警方严密保护他,他绝对安全.”家杰抢着说,他怕祖母担心又病发.
“要拖多久呢?我怕误了婚期.”祖母望着卓依,“要不然我死不瞑目.”
“别这么说,嬷嬷.”家杰吓一大跳,他看卓依一眼,她脸色古怪,不明白她在想什么,“绝对不会耽误,是不是,卓依?”
“警方说家俊很快会回来.”卓依只这么说.
“卓依,别让这件意外影响你的心情.”祖母捉得她更紧,“家俊可是对你一心一意的,你一定要做我孙媳妇,答应我.”
“是──嬷嬷.”卓依的回答很勉强,再一次骗老人家,她人中难过又不安.
“这样我就放心了.”祖母叹一口气,闭上眼睛,“这阵我都没睡好觉,我要休息.”
家杰和卓依退出卧室,明玉和志坚都迎上来,家俊的事件在贺家翻起惊涛骇浪,他们这种家庭,哪儿遇过这种事呢?
“陈警司说你们也被保护.”志坚疑惑,“你告诉我,到底家俊出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详情.”家杰避重就轻,“只知警方要起诉陆世龙集团的老板,家俊正好是他们的律师.”
“家俊会与他们同流合污?”志坚不像祖母那么天真,那么一厢情愿.
“不知道.我完全不知道他的事.”家杰说的是真话.
“卓依,你知道吗?”
“我──”
“卓依姐更不会知道,而且我相信大哥是清白的,没犯法,真的.”家珍抢着说.
志坚看一阵神色不安的卓依,摇摇头,不再追问下去.
“陆世龙集团犯是什么罪?”他问.
远远坐在角落听电话的陈警司转过身来.
“他们贩毒、洗黑钱、与日本黑道勾结.”他慎重地说:“我们已经得到资料,正式拘捕和提控他们.”
“家俊──参与其中?”明玉面青唇白.
“我们不追究他是否参与,因为他答应做警方证人,帮我们指证陆世龙.另一个是他的律师楼伙伴罗渣.”
“罗渣也做控方证人?”家杰问.
“他被我们秘密引渡回香港,他带回一牛皮纸袋的重要证物,那就是陆世龙集团一直在找寻的对象,一直掌握在贺家俊手上的.”
“并不在家俊的保险箱内.”家杰本能地说.
“在我们搜查前,罗渣已取出并带走.他在美国一直惊慌不安,怕有人追杀,于是向我们投案.”
“那么家俊的车祸也是人为的?”志坚说.
“那是另一个故事.”陈警司看卓依一眼,颇有深意,“日本黑道山口组的人做的.”
“为什么?家俊不会惹日本黑社会,他没有么胆大,也没那么笨.”明玉叫.
“事前他并不知道,知道后已太迟.”陈警司淡淡地说.
“我们可以知道详情吗?”家杰问.
陈警司又看木无表情的卓依一眼.摇头.
“这是保密资料,我无权泄露.”
卓依深深吸一口气,在一边坐下.
“我们还要离开吗?”家杰问.
“不必.让你们住在一起会安心也安全些.”陈警司说:“只是委屈各位暂时不能出门.”
“我──”卓依欲言又止.
“你留下来陪嬷嬷.”明玉已当卓依是媳妇,“她最挂念你.”
“我回警署.”陈警司离开,“随时与你们保持联络,很快便雨过天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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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们在报上看见头条新闻,斗大的字印着惊心动魄的消息:“亿万富豪陆世龙遭起诉,名律师贺家俊转做警方证人.”
“转做”这“转”用得敏感又暧昧,做证人就证人,为什么“转”?莫非原本有罪?谈好条件之后“转”为证人?大家心里都有不同的想法,不同的解释,贺家上下却都没说出来,志坚和明玉看来都不高兴,毕竟这不是光采的事.
报纸上的报道对家俊的事也写得很隐晦,消息是警方发出的,他们主导一切.
他们把事情瞒着祖母,每天都说些不着边际的好消息给她听,也一天拖一天说“明天家俊就会回来.”
最后,祖母生气了.
“如果明天家俊不回家,我要拒绝吃药、打针、看医生.”她郑重宣布,“他做警方证人,证人又不是犯人,行动怎会不自由?”
“警方在保护他,怕对方对他有伤害.”大家苦口婆心相劝.
“对方是什为人?有三头六臂?”祖母有自己固执的想法,“总之明天我要见到他,还有一星期就是婚期.”
还有一星期就作新娘的卓依脸上全无喜色,彷佛心事重重,愁眉不展.
“我相信警方会让家俊在结婚那天自由.”家杰曾这么安慰过卓依.
但卓依想却是另一件事,她渴望尽早离开这儿,与贺家人相处,她愈来愈不安乐,愈来愈内疚,她──唉.
“家珍,我必须告诉你,离开这儿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她暗地里对家珍说.
“你──不结婚?”家珍大吃一惊.
“我不能骗自己,我与家俊全无感情.”卓依叹息,“不能瞒着良心为条件而嫁,我会一辈子不原谅自己.”
“但是大哥看来很爱你.”
“他爱的是他的未婚妻,不是我,我只是个冒充的.”
“有什么关系?我们全家都喜欢你,尤其嬷嬷,你不肯结婚,我怕她又发病.”家珍忧形于色.
家珍说:“嬷嬷听见大哥的事时立刻病发,吓得我们半死.我们都以为她救不回来,卓依姐──”
“要理智些,当她知道家俊的未婚妻另有其人时,她会喜欢真的那一个.”卓依说:“嬷嬷爱屋及乌,她爱家俊,于是也爱他的女人.”
“不不不,嬷嬷喜欢的是你,不是另外任何女人,任何未婚妻.”
“家珍,我实在假装不下去.”卓依痛苦挣扎,“这些日子我并没有爱上家俊,愈来愈觉得与他格格不入,结婚会害人害己.”
家珍凝视她半晌.
“你是否嫌大哥曾犯过错?”
“家珍,我只是个平凡普通人,像街上很多路过的女孩一样.在家俊面前甚至自卑,我不属于你们的阶层,我高攀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