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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程已渺 第34页

作者:严沁

“早,卓尔,起床了吧?”他说。

“还没有,”她移动一下。“又有事?”

“我还没预备离开香港,我说过,要你做我的导游。”他用肯定的语气。

“我没有答应过你!”她吸一口气。

她竟喜欢他那略带霸道的肯定语气,他的肯定能令她的矛盾和犹豫消失。

“不答应是种遗憾,当年你也是不答应。”他说。

她心中又是一颤,连声竟也不平稳。

“但是我不是好号游,我自己也不熟悉香港、九龙的街道,更不知哪儿好玩1”她说。

“我要的不是好导游,你是知道的!”他沉声说。

她吸一口气,她该怎么说?

“那——午餐以后我来接你?”她放弃了挣扎。

挣扎不痛苦,太为难自己,她不想这样。

“九点半,我在酒店门口等你!”他说。

她不想告诉他昨夜失眠,她不能让他知道得太多,她——不想鼓励他。

“十点半!”她说。

“我们在菜市场讨价还价吗?”他笑了,非常轻松开怀。“我已经换好衣服在等,九点半见,恩?”

她咬着唇,心想总要见他,何必固执于那一小时。

“好。”说出来之后她立刻轻松了。

“卓尔,别怪我,”他又放柔了声音,他的温柔的确有一种特殊的魁力。“我只是急于见你!”

她不敢再说话。三十三岁的她——现在竟有初恋的感觉,她——莫名其妙的兴奋着。

“等会儿见!”她主动的放下电话。

从床上跳起来,她见到镜中的自己竟是双颊斯红,她——怎能这样呢?坚白知道了会怎么样?

不,不要想坚白,坚白是一辈子的事,而毕群——几天后他就离并,不会——再有牵连——

她轻叹一声,自己也不能确定,不再有牵连?可能吗?毕群说过再也不放手——

她甩甩头,不再想那么多,既然答应了就不能迟到,她最讨厌迟到的人!

快快动手化妆,今天她看来是憔悴了些,失眠对一个三十三岁的女人来说,的确是根大的伤害。

她换好衣服,白长裤白花边衬衫,这是的下最流行的款式——以后不工作。也不必再买那么多时髦的衣服,坚白喜欢她做家庭主妇!

九点出门,还好,这不是交通繁忙的时候,顺利的过了隧道,到“喜来登”楼下的,正好九点二十九分。

她望了望石阶上的大玻璃门,阳光下的毕群已快步跑过来,他也是一身耀眼的白。

“很准的,永恒的卓尔作风。”他上车握一握地的手。

“对一个职业女性来说,时间是重要的!”她不着边际的笑了笑。“工作十年,习惯了!”

汽车往前滑行,她想了想。“去哪里?”她问。

“带我去一处地方——有原野,有稻田,有阡陌,有风,秋天的风!”他似乎早日想好了。

“香港——没有这种地方!”她不安的。

“怎么没有?你在啊!”他说,很认真的。

她?!

卓尔把毕群带到粉岭马会的双鱼河俱乐部。

这儿人很少,安静得不得了,有大草坪,有各种设备,沿路也能够看见少少的田间阡陌,这勉强可算是毕群口中的大自然吧!

“地方很静、很美,却找不回往日的意境。”他说。

“就算回到以前那几,我相信也已经完全不同了,”她笑。“时间是重要因素。现在的时间不对了!”

“时间如果真能倒流七十年——”

“那时你我都还没有出生呢!”她以开玩笑的语气打断他的话,她不想让他再说下去。

因为到今天——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他握着她的手漫步在草地上,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刚才还在剪枝的园丁也收工了。天也高,风也缓,云也淡,那感觉——真是另一番滋味,不像情,不像爱,仿佛甜酸苦辣一起涌上心头。

“我们终于都长大了!”他突然感叹的。“当年实在是小,是不是?”

她没出声。当年她不满十七岁,可以算小,但他已二十三,怎能算小呢?或者该说是年轻,但她不出声,这句话实在没什么意义。

“你想过我们能够再见面?能够再像以前一样的散步、聊天吗?”他凝望着她。

“没有!”她简单的答。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傻?”他再问。

“不是傻,是有点莫名其妙。”她故作轻松。

“是吗?”他用力捏一捏她的手。“如果这样说,那我当年不也莫名其妙了!”

“你知道就好!”她笑。

“你很残忍!”他摇头。“这么轻松就抹煞了以往的一切?卓尔,你在为难我1”

“我没有理由为难你,不是吗?”她也摇头。“我们以前是同学、朋友,十几年后再见面,当然仍是同学、朋友,你来香港,我招待你,这是天经地义的1”

“是同学,是朋友,”他自嘲地笑。“我怎能甘心只接受这些?”

“不是甘心与否的问题,”她看着远方。“而是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

“卓尔,我不明日,你怎能忍受没有爱情的婚姻?你那么留恋一个温室?”他说。

“未必是温室,有时也有风雨,但这是生活,”她说:“我喜欢坚白,我爱小宝。”

“但是你也该为自己活,小宝会长大,终会有自己的圈子,自己的生活,你不该就此妥协!”他紧紧的盯着她。

她很想告诉他,他的来到的确使她震惊,使她心中波涛翻涌,但——只此而已,她无法再跨前一步,因为——她仍然看不穿,看不透他!他的心依然是个谜。

她甚至想过,他来——当真如此有诚意?当其来寻回以前失落的爱情?或是想来报复她?

是!她有理由怀疑。为什么那么多年他不来,而要到离婚后的今天才来?他会不会嫉妒她的幸逼,嫉妒她的成就和成功?一个女人靠自己打出天下实非易事,毕群至今仍靠着母亲留给他的钱——他是有理田嫉妒!而嫉妒是足以令人做出任何事的。

她必须保护自己,她已三十三岁,是坚白的太太,小宝的母亲,她一定要记得这一点!

“怎么不说话?”他依然望着她。

“没有话说。”她摊开手。

“卓尔,你是在逃避!”他说。

“不要说得这么严重。”她笑。

“你不相信我是认真的?”他直视她。

“毕群,我只是做你的导游?”她小声叫。

“我说过我要的不是真导游,你明白的!”他说。

“那不可能。”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已说得那么明白,那么直截了当了,而她,是不是该表现得更坚定些?

在目前的情形下,根本不可能。她绝对不会放弃家庭,尤其是小宝,至于坚白——他是个坚强的人,无论她做什么,他都受得了,真的。

可是她也不可能做什么。她是那样矛盾,毕群对她——她是没有办法,无可抗拒的。但她内心却保守又传统,她不能接受他的美国长住之后学来的那一套。

“为什么?”他突然抓紧了地的双手。“只要你愿意,没有任何事是不可能的!”

“我——不愿意!”她终于说。

他缓缓的放开她的手,眉心聚拢,那仿佛不能置信的脖子紧紧地盯着她。

“你没说真话,卓尔。”他的声音也哑了似的,几乎低不可闻。

“我说的是真话,”她淡淡地笑。“目前这样不好吗?为什么要把事情弄得那么复杂?”

“我不想令自己遗憾一辈子。”他说。

“冷静一点,我们在路上走过的脚印,是不可能抹去的,”她力持理智地。“而那条路是我们自己心甘情愿走上去的,又没有人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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