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地垂下头,发觉自己的眼中已有泪水。
“我不知道为什么上帝让我遇到你又失去你,”他又说。温柔的声音变得低沉了。“是惩罚吗?但这惩罚太重了,重得我一辈子由后悔不完。”
她的泪流了下来,她不想让他看见,也不想让他知道,她只能闭紧了嘴巴,低着头。
“卓尔,你——恨我吗?”他走到她面前,双手沉沉的落在她肩上。
她全身一震,连忙后退,又拼命的摇头。
“你不恨我,但我恨自己?”他冷嘲的。“是我一手把自己逼进死角的,我怨不得人1”
“不要提以前了,”她深深地吸一口气,也收回了眼泪。“你只要对刘芸好就行了!”
“我会对她负责,我答应你!”他慎重的。
“我——走了,”她转身欲走。“我们以后不能再见面了,即使见到也要装做不认识,我不想让刘芸误会!”
“是!”他点头。“卓尔——你可知道我一直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情形?”
她的脚步停住了,第一次见到她!?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她记得?
“你穿了一身白,是全场最活泼可爱,最有光芒的女孩子,”他似在叹息。“我身不由己的走到你面前,你呆呆的看住我,在那个时候,我的世界突然光亮起来。”
她皱眉。是这样的吗?但是他依然那样放任自己!
“你是我在世界上见到的第一道阳光!”他感叹的。“但是——我竟不能好好的保护,它——终于消失了。”
她无言。这个时候她还能说什么?
“或者是我不好,我不敢把真正的自我表现在你面前,我怕你看不起我,不理我,我对你一直是患得患失的,”他黯然地说。“对其他的女孩子我从不会这样,我不知道——愈是怕失去,就愈紧张,而且失去得也愈快?”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她忍了半天,还是说。
“到现在这时候,我还有什么不可说的?”他自嘲地笑。“我还怕什么?担心什么?”
她犹豫一下,终于说:
“你的父母——到底是做什么的?”
他明显的有些改变,眉心聚拢,很难开口似的。“这——很重要吗?”他问。
“我想知道,否则会一辈子梗在心中。”她真诚的。“因为韦成烈说,如果我和你在一起,对我父母将会是一个很大的笑话?”
毕群的脸一下子变得血红,仿佛连眼珠也红了。
“他是——这么说的?”他嘶哑的问。
“是——”她有点害怕。“如果为难就别说了,我不一定要知道,我只是——好奇!”
毕群脸上的神情变了,他咬了咬牙,说出一个名字。那名字是那样出名,即使单纯的卓尔也曾经在报纸上看过,那是——一连串和黑社会有关的,那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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饼了三年。
一天韦成烈告诉卓尔,他在路上碰到刘芸,她又怀孕了。
卓尔觉得意外,她奇怪刘芸为什么急着生孩子,她二十一岁都不到,何必被孩子困死呢?当初卓尔还以为像刘芸那样用功的学生,必定会念完大学,再念硕士、博士,想不到她竟躲在家里生孩子。而卓尔反而念书念出了兴趣,一心想出国深造呢。
女孩子的际遇和命运是很难讲的,是不是?至少有一半的机会不是握在自己的手里。
大四了,又是一个秋天的黄昏、秋天是属于毕群和卓尔共有的,他们曾爬上七星山观日出,在阡陌间寻找随风而逝的灵气;曾骑着脚踏车无拘无束的遍游大半个台北市。
又是秋天了。
卓尔放学回家,她在想,能不能自己骑车到队陌间一转呢?念头一闪而过,她立刻否决了。毕群——也可能去那个地方,她不能再见到他,一定不能!
转进巷子,她就呆往了,她看见了刘芸,挺着微突的肚子靠在石墙上。
乍见刘芸,她不知道自己心中有什么感觉。这对原是好朋友又变成敌人的女孩子,面对面的凝视了一阵,奇异的,经过了时空,敌意消失了,她们都有如见故人之感!
“刘芸——你好吗?”卓尔激动的握住刘芸的手。“你怎么会来!怎么不进去?”
“我只站了一会儿,”刘芸神色憔悴,已不复当年的清秀。“我不知道——你欢不欢迎我?”
“说什么话,我们是老同学嘛!”卓尔心中再无芥蒂了。“来;我们进去坐!”
卓尔明白刘芸来必定不是“看看她”这么简单,她已学会了思想,和以前是大大不同了!”
她带刘芸进卧室。
“我们讲悄悄话,别给妈妈听到!”卓尔笑。她这么说是避免刘芸尴尬。
刘芸感激的笑了笑。
“我又怀了第三个孩子!”她说。
“啊——你为什么要生得这么密?你喜欢孩子吗?或是毕群喜欢?”卓尔问。
刘芸皱了皱眉,摇摇头。
“我想跟他离婚!”她平静的吐出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什么?!你——开玩笑?怎么可能?”卓尔叫。
“这是事实,”刘芸冷静地说着。她一副看透了世情般的冷漠,她——真是如此!“我已经提出了!”
“不,不,刘芸,你不可以开玩笑,你们结婚才三年,你又有了第三个孩子——”卓尔震惊的。
“我若开玩笑就不会来见你,”刘芸淡淡地笑。“你知道,当我生下第一个孩子的,我就知道,我和他之间已经不妥了,但是当时我不甘心!”
“为什么!”卓尔诧异的。
“他——故态复萌,常常数夜不归,我当然知道他在做什么,我一直在忍耐。”刘芸说。
“他做什么?”卓尔比起刘芸,毕竟还是太天真了。
“追女孩子,是个空中小姐,”刘芸摇头,漠然得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他查到了人家的班次,买定飞机票就跟着那女孩子飞来飞去!”
“怎么——可能?!他忘记自己已结婚了吗?”卓尔怪叫。
刘芸苦笑摇头,再摇头。
“他看见我的会记得有我这个太太,但面对其他的女孩子,他什么都忘了,他说,他会永远不停的追求爱情。”她说。
“他不是拥有了吗?”卓尔心中是震惊的,毕群难道一点儿也不爱刘芸?
“我已经不再相信爱情这回事了,”刘芸冷笑。“我决定和他离婚,直到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他对你忏悔?”卓尔关心地问。
怎能不关心呢?他毕竟是她唯一爱过的男孩子!
“不,他那大名鼎鼎的母亲来见我,”刘芸嘴角流露出一丝温柔。“她名誉不好,人人都看不起她,但——她不可否认的是个好每亲,她向我下跪”
“什一一么?!”卓尔不能置信。这比小说上的情节更戏剧化。
“是这样。她求我不要跟她儿子离婚,她说她儿子因为我已变好了很多,希望我再慢慢感化他!”刘芸说:“而且我又怀了孕,我很为难,她实在是个爱儿子的母亲,她情愿把一半的财产给我!。
卓尔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像在大海之中一点头绪也模不到。
“于是——我答应了她,但另有条件,”刘芸说:“我不要她的钱,只希望她帮忙我们到美国,另过一种新生活,避开台北的一切!”
“这很好啊!”卓尔笑起来。
她也找到了刚才觉得不对的原因,感情的事不该跟钱扯在一起,大格格不入了1
“但是——”她摇摇头,眼中掠过一丝怨恨。“刚才那个空中小姐来我家,躺在床上赖着不走,还一边大吵大闹,说她有了孩子。要毕群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