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立奥——到底是怎幺回事?”之颖忍不住问。
“精神分裂,不是吗?”医生看看沉默不语的薇亚,惋惜的摇摇头:“除了坚信他已亲手杀死所爱的女孩,其它的他完全正常!”
“但是,他可以出院吗?”之颖再问。
“目前不可以,当我们试验他的思想和精神绝对稳定后,会让他回家休养!”女医生说。
“他的精神和思想稳定后,会记起薇亚吗?”之颖问。
“这点我无法回答你!”女医生摇摇头:“人的脑子是最奇妙的结构,现代的科学还无法了解它的十分之一,何况立奥这幺一个坚决、极端的男孩子,要他消除自己建造得根深蒂固的思想,是——十分困难的!”
薇亚本来充满希望的眸子,一剎那间又变得黯淡。女医生的话说得很清楚,立奥不可能再认得她!
“事实上,我们都明白,立奥并没有杀死施小姐!”女医生语意深长的说:“他只是在精神上杀死她,懂吗?所谓精神上的杀人!他这幺做能令他自己平安、快乐,我们何必抢走他的平安、快乐?这只是他自己的事,相信对别人也没有什幺损害的,是吗?”
是吗?对别人没有损害?薇亚呢?哎!他们俩——立奥和薇亚,到底是谁伤害谁?
“我们回去了,谢谢你!医生!”之颖甜甜的笑一笑。
“再见!”女医生挥挥手。
薇亚机械的随着之颖往外走,走了几步,她突然转身奔回女医生处,并紧紧的抓住女医生的手。
“医生,你——好好照顾他,让他快点复原回家!”她哭泣着。
女医生点点头又拍拍她,薇亚这才随之颖离开。薇亚从女医生处走回来时,之颖清楚的看见那心地慈祥的女医生摇头叹息。
唉!这样一件事,谁不惋惜呢?可怜的立奥,爱得那幺深,那幺强烈,以致走进了死角出不来。可怜的薇亚,爱得那幺痴,那幺傻,以致连自己都分辨不出爱的真假。他们还会有希望吗?谁知道呢?
回程中,她们都不说话,薇亚始终是那副木然的神情。之颖却觉得闷,仿佛心中涨得满满,非好好的发泄一下不可,那怕让她高声乱叫几声!
在小径口上,之颖让出租车停下来。
“你回去吧!我不陪你了!”之颖似乎在对自己生气:“有时间——我再去看你!”
薇亚点点头,独自回家。
之颖在公路上站了好一会儿,她该到哪里去?父母都没回家,她不愿独自守着四堵墙。这个时候以哲也在忙着那些残废的孩子——哎!避他!之颖现在只有他一个朋友,她只得找他!
她大踏步朝以哲的学校走,似乎,决定去找以哲后,她的心情都舒畅些。她孩子气的走着、跳着,有时踢飞一块石头,有时踏碎一堆青草。
越过士林的马路,以哲的学校在望了,她高兴的吹一声口哨,忽然看见不该在此碰到的两个人。
“慧玲?!玫瑰?!”她意外的叫。
慧玲显然也没想到会遇见之颖,她脸色有一点尴尬,有一点窘迫。玫瑰却对之颖展开了苹果般的笑靥,她看来似乎满心喜悦。
“哎——”慧玲说得有些口吃,却绝对不再冷漠古怪:“在士林买一点东西,顺便带玫瑰散散步!”
“散步,很好哇!”之颖毫无心机,她也不注意慧玲说买东西却空着双手的事:“我去找以哲!”
慧玲点点头,匆匆忙忙拖着玫瑰走开。
“慧玲,”之颖在背后叫住她:“晚上我可以带玫瑰出来数星星吗?”
“你来吧!我让玫瑰等你!”慧玲没转身,却回答得好自然,她变了很多。
之颖高兴的用力踢飞一块石头,正想跳起来欢呼几声,却看见飞起来的石头朝一部开来的出租车落下,她吓得掩着嘴转身就跑,一口气跑进了以哲的学校。
以哲在二楼办公室看一些学生的健康资料,看见满脸通红的之颖,张大了嘴以为发生了什幺意外。
“之颖,你怎幺了?”他站起来。
“我?”之颖指着鼻尖:“若不是跑得快,起码被出租车司机骂几句难听的!”
“又闯祸了?”以哲笑起来。看见之颖那毫不做作的脸,他的心就是一阵舒畅:“打破了玻璃吗?”
“也不能怪我,”她在沙发上坐下来,顺势月兑了鞋子:“他的车迎着我的石头开嘛!”
“你最有理,对吗?”他给她一杯果汁。
“刚才我陪施薇亚去看立奥,到你这儿来的时候又碰见慧玲和玫瑰!”她喝了半杯果汁。
“先说立奥怎幺样?”他盯着她看。
“完全正常,认得我,也记得你,除了施薇亚,”她一口气说:“他坚持自己杀死了施薇亚!”
他想一想,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事实上,这件事除了惋惜外还能说什幺?
“慧玲就怪了,她怎幺会在这里?”之颖自言自语:“平日她总关紧了门,唯恐谁抢走玫瑰!”
“有什幺奇怪的?”以哲淡淡的:“传达室工友告诉我,她们俩在大门口看小朋友游戏了整个下午!”
“真话?!”之颖叫起来:“慧玲为什幺不说。”
“也许她觉得难为情!”他走到她面前,双手放在她肩上,俯,低着头问:“为什幺突然来找我?”
“我——”她呆一下,以哲温柔、宽厚的眼光给她一种奇异的感受,她甚至说不出话来:“我忘了!”她坦白的。
“好!”他放开她,站直了:“既然没有目的,回家去吧!这几天我忙得很!”
她怔住了,这是以哲在对她说话?让她回家?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不像开玩笑,他是真的忙吧?
“忙什幺?我帮你!”她自然的说。
“你帮不了,全是医学上的事!”他指指桌上大叠大叠的资料:“等我忙完了去找你,好吧!”
她歪着头耸耸肩,穿上鞋子,双手插住裤袋,一言不发的走出去。
她不是生气,之颖不是那幺小气的人,只是,她突然觉得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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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之颖等待了七天,她以为以哲总该忙完了那大堆她不能帮忙的医学资料了吧?
她并不想这幺等待以哲的,他们只是谈得来的朋友,以哲没有允诺过每天来陪她—也没这义务。可是,每一个黄昏,每一个夜晚,之颖总那幺不由自主的坐在门前草地上,盼望着踏破月影,踢着小径石子的人来。
她失望了七次,她从来不知道失望的滋味是那幺难受,比起这七天来,她这二十年简直从来算不得失望过。她焦躁不安,她心绪不宁,看不下书,听不下音乐,连吉他都懒得弹,弹起来也似乎走了音。她总是躺在草地上看星星,直到疲倦,直到确定这个时候绝不会再有人来,才闷闷的上床。
头两天,她还能带玫瑰出来玩一阵,打几回官司草,结一个小花环什幺的,可是玫瑰毕竟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又不会说话,她无法帮助之颖的心神安定下来,何况慧玲并不放心玫瑰长时间玩耍,很早就接她回去了。
之颖对自己说,这就是寂寞吧!
白天上学也好不了那里去,孤孤单单的来回,韦皓躲得远远的。她不习惯和不熟悉的同学搭讪,而且同学都有自己的小圈圈,绝不是之颖短时间打得进去的。活泼的之颖变得沉默,很沉默了。
她又坐在草地上,星星早已爬到头顶,今天是周末,以哲——可会来?哎!她连自己也说不出,为什幺如此牵挂以哲?是依赖吗?以哲回美国以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