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当我和玉山结婚那天起,莫恕也退出了这个圈子,十年来,所有的人都说他是为我,但是——十年前他甚至没有对我暗示过什么,我们一直被冤枉着。”她又说。
“那他——为什么自我放逐十年?”以玫忍不住问。
“我不知道,真的,他没有说过,任何人都不知道,我相信就连子庄也不清楚。”雅竹笑了。“一直以来子庄都以为他是因为我。”
“不是吗?”以玫问。
“当然不是。”雅竹摇头。“十年来我们一直避不见面,就是怕这谣言再传开,伤害了无辜。”
“但是——”以玫看萧玉山一眼,还是说了
“你曾经去找过他。”以玫说。
“是。那是在他复出之后,”雅竹坦然的。“玉山也知道,我去——实在是好奇,我想探出他退隐十年的原因。”
“探出了吗?”以玫问。
“没有,但是却意外的知道他为什么复出。”雅竹说。
“为什么?”以玫眨眨眼。
“你。”雅竹指着以政。“我看得出,他喜欢你。”
以玫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立刻又做出一副不屑状。
“不要开玩笑,他心中只有你和子庄,我算什么?”她冷哼一声。“我根本不信你的话。”
“你一定要信,他喜欢你。”雅竹再说:“而我也知道,你近来的一切——也只为刺激他。”
“笑话,你似乎比我自己还更清楚我,”以玫小声叫着。“我为什么要刺激他,他与我根本就无关。”
“感情的事——以玫,相信我,绝对不可意气用事,真的。”雅竹摇头。
“我意气什么?”以玫冷笑。“报上不是一直在说,你将复出唱他第一张唱片吗?”
“我?”雅竹看玉山一眼,笑起来了。“你相信吗?你认为可能吗?”
以玫皱眉,难道又是无风起浪?
“雅竹将会很忙、很忙,”一直没出声的玉山忽然说:“忙得不再有任何时间来做别的事,因为我们有了第一个孩子,她将忙着做妈咪。”
“哦——”以玫呆住了。
是这样的吗?雅竹将忙着做妈咪,报上所有的消息全都不正确?是——这样的吗?那么——以玫以前最怨恨,最不能释然的事岂不——全是误会?雅竹根本从来没打算过要唱莫恕的第一张唱片?那首‘下午的旋律’。
“我们希望你幸福。”玉山和雅竹站起来。“你冷静考虑一下,不再意气用事,幸福只在一念之间。”
也不等以玫回答,他们已相伴着飘然而去。
幸福只在一念之间,是吗?
子庄真是在努力替以玫的唱片加强宣传,几乎全香港九龙的大街小巷都有海报,报纸、
杂志上都有广告,电台也不停的在播。一下于以玫的名字就街知巷闻,这种人海战术,无孔不入的宣传手法显然十分有效,唱片销路直线上升。
真正开心的是唱片公司老板和子庄,老板在商言商,当然希望赚钱,捧红一个歌星就是金矿,而子庄是单纯的开心,他对以玫——真是再无任何幻想了。
无论他是否爱过以玫,他们之间的一切已成过去,因为他明白以玫的心从来不会在他身上,感情原是双方面的,他勉强不得。
他开始不当以玫是个普通朋友,是个事业上的伙伴,似乎——并不困难,他以前是太傻了,为什么一定要任性的把事情弄糟呢?
他实在后悔,可是——他完全帮不上忙,他已尽了力,莫恕和以玫两方面都无动于衷,他再也没有办法。
姻缘天定吧?人是强不过命运的。
今天以玫要到唱片公司来一整天,这是宣传计划中的一部分,以玫亲自为卖出的唱片签名,当着听众、歌迷的面签上款,该是很吸引人的吧?
以玫到得很准时,却显得并不热心,懒洋洋的在签名,神情有些落寞。
“以玫,累吗?不舒服?”子庄轻声问。
“不是,”她淡淡的摇头。“子庄,非要坐在这儿为每一个买唱片的人签名?”
“当然,广告已发出去了,不签名怎么行?别人会以为我们骗人。”子庄摇头:“怎么?你不愿做?”
“其实——完全没有意义。”她说。
“我希望真正喜欢我唱歌的人买唱片,不要因为我的签名。”以玫说。
“别傻,以玫,你不想得金唱片?”子庄意外的。
“得了金唱片又怎样?”她自嘲的笑。“不是真正凭我自己的本领。”
“现在许多歌星都是这样的,得了金唱片当堂身价不同,对你的声誉很有帮助。”子庄说。
“谁知道我还能唱多久?”她摇摇头。
陆续的有人来买唱片,要签名,以玫一直机械式的做着,心中思维却飞得好远,好远。
当年雅竹并不爱莫恕,难道是他单相思?可是他说过,他根本没爱过——这真是令人莫名其妙,他们都没有爱过,这件事却传了十年,莫恕的退隐十年又是为什么?
雅竹说幸福只在一念之间,的确是句好有道理的话,非有过经历是不足以了解的。
雅竹也说过爱情需要更多些的真诚——以玫不明白,她该怎么做?若她采取行动,会有效吗?
她采取行动——唉!她能采取什么行动呢?她是女孩子,她要维持至低限度的自尊,是吧?
属于她的爱情为什么这样多波折?这样多困难?难道她没有资格拥有一切?莫恕——为
什么对她漠视成如此这般?她是那样的不足惜?
突然之间,她什么心情也没有了,放下手中的笔,推开面前的唱片,黯然的叹一口气,从来坚强的她也忍不住泪盈于睫。
为什么她不能拥有爱情?这是为什么?
站在她面前买唱片的一个男孩子突然感到惊愕、诧异的望住她,显然被她意外的眼泪吓倒了,凝视她一阵,抓住那只签了一个“何”字的唱片,转身而去。
大概没有人等在那儿要她签名了吧?有——也没有办法,她是再也控制不住内心如狂潮澎湃的感情激动,为什么她总是不能得到她渴望得到的?命运为何对她如此苛刻?
她默默的无声的哭泣着,大地似乎都为此静默,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许多年代、许多世纪都已过去,那失去爱情的心已逐渐老去。
慢慢的,她抹一把眼泪,坐直了一些。发泄过后人是会舒服些,至少心里不再那么闷。无论她能否拥有爱情,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生命依然延续着,那么,即使再不喜欢,再无心情,工作该是她唯一的寄托,是吗?
堡作——她看见又有人站在她面前,又买唱片要求签名吧?香港人就这么容易上宣传噱头的当,要她签一个名就买唱片,也不管喜不喜欢她的歌,这多划不来?换了她是无论如何不肯的。
她吸吸鼻子,头也不抬的拿过面前的唱片,草草的签了何以玫三个字,又把唱片推给那人。
是个穿灰色长裤的男人,他拿起唱片却没有离开,这些人真贪心,有了签名还不够?等在这儿还想怎样。真是莫名其妙到极点。以玫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厌烦,她不怕得罪人,大不了再也不唱歌。
“站在这儿做什么?领救济金?”她极不客气,极刻薄的说。
话一说完,人也呆住了,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不是听众,不是歌迷,不是任何一个人,是——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呢?莫恕?他来买她的唱片?他来要求她签名?莫恕?她——可是想得太多、太苦而生出的幻觉?
她是呆住了,再也不能说话,再也不能动,像被一根魔针定住了,心中竟无任何一丝喜怒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