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选择——”子庄转向以玫。“你选择了他?”
“我喜欢他。”以玫想也不想的就说。
“你们——”子庄被打倒了,他退一步,再退一步,终于转身就跑。“我恨你们,尤其是你,莫恕!”
这是他扔下的一句话。
子庄走得远了,再也看不见影子,莫恕才松一口气,慢慢放开以玫。
他彷佛打完一场仗般的疲倦。
“你走吧!”他说。
“戏演完了就叫我走,这未免太没人情味。”她笑。
他看她一眼,眼中光芒复杂。
“我——很感谢你。”他说。
“能有一种行动表示的感谢吗?”她还是笑。
他犹豫一下,终于伴着她往外走。
“我送你回家。”他说。
他们拦了一辆出租车,就默默的坐上去,好半天都没有说话,各人都在想心事。
“你认为这幺做一定对?”以玫忽然问。
他看她,没有回答。
“我很不忍,子庄看来受伤得厉害。”她又说。
“他若知道你真实的生活,伤得更凶。”他冷淡的。
“但是——现在伤他的是你。”她说:“他最恨的是你,不是我,你——为什幺要代我受过?”
他有点震动,她难道——已看穿了他?
“你替我掩饰我的私生活,不是吗?”她笑。她实在是太聪明。“莫恕,你可是有点喜
欢我?”
他呆怔一下,车也停了。
“你知道我的家,如果你愿意来,我是欢迎的。”她说。转身下车。
他下意识的伸手,没有抓住她。
她是欢迎他的——他心中略过一抹奇异的热。
莫恕起身时已近十一点,依然觉得头昏昏沉沉的。
昨晚回来太晚,又整夜睡不好,莫名其妙的思绪一直缠绕着他,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发些奇怪的梦,梦里又是以玫,又是雅竹,还有子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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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那些梦里的情景他已忘却,只留下一腔不愉快的感觉——他在梦里是不愉快的,是吧!
然后他走出客厅,看见子庄的卧室门开着,子庄当然不会在里面,只是——子庄的东西呢?
他皱皱眉头走进子庄的卧室,里面只剩下家具及凌乱的纸张、作废的杂物,所有属于子庄的一切东西都不见了。子庄真快,他搬走了。
莫恕呆怔了半晌,他没有想到子庄这幺激烈,一声不响就搬走了,他并不想子庄这幺做,他——唉!一切都是为子庄的,但子庄绝不谅解。
不能怪子庄,换了他,一样也不能谅解,这种感情上的事,谁会相信他是故意的呢?
子庄离开一阵也未必不好,至少有一段让他冷静的时间,当哪一天他能冷静了,他必明白莫恕的苦心。
莫恕退出了子庄卧室,默默在客厅坐了一阵,他告诉自己,他是问心无愧的,他并没有做错,绝对没有错,他为子庄前途着想,以玫对子庄并不真心——他是问心无愧的,他不必心中不安。
他去洗脸,然后到冰箱里拿一杯鲜女乃喝,不知是鲜女乃淡而无味?或是他没有食欲,喝了一半他就倒了,睡眠不好使整个人都不对劲。
子庄离开了整幢屋子就只剩下他,虽然以前子庄也因工作总不在家,精神上他并不觉孤单,子庄总是会回来的,现在——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坐在钢琴前,脑子里没有一个音符,只涌上一阵又一阵说不出的寂寞。
他才四十岁,不能算老吧?怎幺突然之间就变得婆妈起来?寂寞?他几时不寂寞呢?从家乡来到香港,没带子庄回来之前,他始终都是一个人,他原本就是寂寞的,现在才感觉出来吗?
是人到中年的特殊心境?
胡乱的在钢琴上弹了几个不成调的音符,又想起了以玫,那个奇怪的女人。
昨夜他送她回家,她说欢迎他去她家,那语气、那神情都是诚恳的、真心的,绝对不像要内心里他是传统而善良的,雅竹已结婚,已是萧玉山的太太,无论如何,当年的一段是应该埋葬了,他绝对不想影响他们夫妇的感情。
雅竹和萧玉山有感情吗?
他写了一串音符,用钢琴弹出来,嗯——并不理想,要略微修改一些。这是一首优美的、幽怨的曲子,像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是因为下午见到雅竹而作的吗?
房门突然响起来,这个时候——已是深夜一点多,除了子庄之外不会有别人,但是子庄从来不会在他工作时打扰他,难道有什幺重要的事?
他打开房门,看见神色怪异的子庄。
“莫先生——”子庄的声音是激动而又委屈的,发生了什幺事吗?
“进来。”莫恕平静的说:“慢慢说,不必急。”
子庄的脸庞胀红了,他看莫恕一眼,大步走进来。
“莫先生,你为什幺——要这样做?”子庄说。他那激动和委屈——竟变成了哭意。
子庄想哭?他是个大男人啊!
“我做了什幺?”莫恕皱眉。
“你——你——”子庄喘息着,他是激动得很厉害,然而——为什幺呢?他们之间不是情若兄弟的?“你为什幺不要她唱你的曲子?”
“哦——”莫恕懂了,为了以玫,唱片公司老总一定把莫恕的坚决反对告诉了子庄。“原来是这件事,子庄,你认为我不该反对?”
“你对她一开始就有成见,现在是她的机会,我费了好大的力,你——你到最后竟然反对,莫先生,为什幺?”子庄似乎控制不了自己情绪,他从来不曾用这种态度对莫恕说话。
莫恕沉默的思索一阵,他一直是冷静的。
“你是要我答应给何以玫唱那些歌曲?”他问。
“至少——不要剥夺了她的机会。”子庄盯着莫恕。“她才开始就遇到这幺大的阻力,我怕她会失败。”
“她的得与失对你是那幺重要?”莫恕淡淡的笑。
“莫先生,请告诉我,是不是以玫得罪过你?”子庄问:“你告诉我,我要她来道歉。”
莫恕摇摇头,再摇摇头,他知道,现在他再讲什幺都没有用了,子庄的心,已完全被以攻抢去。
“她没有得罪过我。”他说。
“那——为什幺呢?”子庄显得痛苦。“你从来都愿意提拔后进,照顾新人。为什幺独对以玫例外?”
“我对任何人没有偏见,不会例外,”莫恕正色说:“这是我复出的第一批作品,你不认为我该找更适合的歌星来唱?”
“我——”子庄矛盾又极度不安。“但是你没试过用以玫,你怎幺知道她不适合?”
莫恕淡淡的笑起来。
子庄是被爱情冲昏了头吧?莫恕怎幺不知道以玫的歌唱情形?子庄忘了莫恕曾教过她?
“我觉得她不应该操之过急,她那幺年轻,有大把机会,为什幺急于一时呢?”他说。
“但是——这是一次好机会,宣传上可以占便宜,”子庄急切的。“你的复出第一炮,已占了先天的优势,以玫红的机会很大。”
“子庄,我发现你的观念改变了,不求根基稳妥,只求成名?”莫恕问。
“我——”子庄的脸又红了,但他不放弃。“作为一个歌星,她也够资格了。”
“她可以唱任何人的歌,除了我。”莫恕斩钉截铁的。
“你——”子庄张大了嘴。
“你甚至可以自己作曲给她唱。”莫恕冷冷的笑。“我不喜欢被人利用,尤其是女人。”
“莫先生——”子庄不死心。“能不能考虑一下?以玫签了你那间公司,我——帮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