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是在报复?
一边上楼梯一边想,她可是在报复?她可是故意要令杜非受伤、受挫?
才上三楼,房间大门突然打开,小小的百合从门里冲出来。
“妈咪回来了,妈咪回来了!”她抱着倩予不放。
“百合乖,我们进去再说,妈妈给你带了新衣服呢?”倩予抱起百合。
“我不要新衣服,我要巧克力糖。”百合女敕女敕的童音十分动人。
“当然有,妈咪怎么会忘了百合最爱吃巧克力?”关上大门,倩予放下百合。
“妈咪,刚才在楼下和你讲话的人是谁?讲那么久你都不上来。”百合问。
“那是一个朋友,老朋友。”倩予有些不安,怎么让百合看到了呢?她立刻转向母亲。“妈,百合她——”
“她在阳台等你,”母亲面有忧色。“倩予,刚才那个是——杜非?”
“嗯!”倩予不愿多提。“碰到的。”
“怎么——他又出现了呢?”母亲摇头。“倩予,这回你可不要再傻了!”
“妈——看你在说什么。”她强装出笑容。“只是偶然碰到,而且人家现在是大明星了!”
“我不管,我只是不要你和他一起,”母亲正色说:“四年前他几乎毁了你,还害你不够?”
“不要这么说,妈妈,”倩予脸色很糟。“如果不因为他,我也没有今天,不是吗?”
“反正他一出现我就担心,”母亲悻悻的。“他漂亮得贼眉贼眼,我就是讨厌他。”
“算了,不要再讲他,”倩予吸一口气。“有人找过我吗?士廉他们?”
“士廉打过电话来,”母亲有她一厢情愿的想法。“那才是好孩子,从小就对你好,我看现在也没变。”
“妈——看你说什么?士廉只是哥哥,”倩予难堪的。“大泽英雄明天来。”
“哦,大泽要来,”母亲叹一口气。“当然,大泽是不错,各方面条件都好,但他是日本人,总是差一点。”
“妈妈,现在还有那么强的地域观念是要不得,何况我又没说要嫁给他。”倩予笑了。
“不嫁就好,”母亲是固执的。“无论如何,在我心里是没有人能比士廉更好。”
“士廉好你就要他吧!”倩予开玩笑。“我去休息了!”
“不要再见杜非了!”母亲的话从后面追上来。“倩予,看见他就令我心惊肉跳,你——要下定决心啊!”
倩予回到卧室,关上门,连衣服也不换就倒在床上。在任何人面前她都可以装得若无其事,当她独处,她才可以解除一切伪装。她实在不能想像,在四年之后再见他,她内心依然是那么激动,依然是那么无法控制,她不能也不愿否认,杜非依然是她心目中唯一的男孩子。
这是悲剧,真的!她知道即使她不能忘记他,即使她爱他,今天他们也不可能再在一起。四年前的往事,今天各人不同的生活圈子,各人身边围绕着的人,他们都不再是四年前那样的单纯了,实在不可能再在一起。只是——乍见他时,她竟真那么激动得忘了自我。
杜非,大概是她生命中注定的克星吧!
她轻叹一声,从衣领处抽出一条细细的白金链子,链子一端是一枚绝对不配的廉价不锈钢鸡心,她握住鸡心好一阵子,才慢慢打开,里面——里面是一张又小又黄的照片,杜非的照片!
杜非的照片始终挂在她胸前,那廉价的鸡心是当年杜非的礼物,她——她——哎!只可以这么说,爱一个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是吧!
杜非在拍片,片场里闹烘烘的。
导演皱着眉,神色不大好,却也不敢说什么。今日的天皇巨星杜非NG了无数次,他心神不属,神不守舍似的,一个最简单的对打镜头也要拍三次。
堡作人员也在暗暗议论,杜非怎么了?什么事在烦恼呢?他今天只有这组戏要拍,他该很轻松才是,怎么连微笑也没有呢?
罢在拍一组一进门突受偷袭,他一招就解决对方的戏,这也没有任何难的,可是拍来拍去,连拍了七次,不是时间不准,就是招式不对,导演实在忍无可忍的跳起来,换了别人他早就暴跳如雷,三字经,国骂加省骂了,面对着杜非,他仍然压抑自己,展开勉强的笑容。
“帮帮忙吧!杜非,拍好这几组镜头就可以收工,大伙儿都可以早点休息了!”导演说。
杜非脸色一沉,不耐兼不客气的说:“不拍了!你另外再发通告吧!”
“不,不,杜老大,我可绝无指责你的意思,我知道你今天心情可能不好,帮帮忙,拍了这几个镜头再走,”导演急坏了。“一天广期一天钱啊!”
“好!再拍一次,成不成都这一次,我不试戏了!”杜非开恩似的。“拍完我就走。”
“好,好,好,”导演硬生生的咽下这口气,杜非是得罪不得的。“大家预备,再拍一次。”
杜非站在那儿,努力使自己聚精会神,努力使自己精神集中,他当然知道是他不对,可是心中那股气令他脾气暴躁,非发泄一下不可。
导演在叫“开麦拉”,杜非吸一口气,眼前依然是挥之不去的倩予影子。从昨天再见倩予起,他就不能安宁,分分秒秒想着她,念着她。令他意外的是她比以前更美,更有吸引力,虽然态度、气质不同了,但仍是任倩予,仍是他心底最挂念的一个人。
任倩予——哎!任倩予!
终于拍好了这镜头,导演如释重负,忙着下令收工。杜非一言不发的换下戏装,胡乱的抹掉脸上油彩,大步走出去。想一想,似乎不妥,又退回来找导演。
“很抱歉,导演,”他终于访:“再发通告时我不会这样了,今天——有点别扭。”
“我明白,放心,去玩一场吧!”导演笑。“轻松一下别扭就会过去。”
他拍拍导演,沉默的走了出去。
小周——现在可以说是他的跟班,他的助手,也演一点小角色。连忙大步跟着出来,他知道今天跟着杜非必定很痛苦,可是又不能不跟。
上了车,杜非看小周一阵。
“等会儿到台北你帮我去办点事。”杜非说。神色很是平和,令小周意外。
“当然,当然,你吩咐下来,杜老大。”小周立刻说。
“嗯——回到台北再说。”他又犹豫了。“我还得想一想该怎么做。”
“好,好。”小周连连点头。
车行在高速公路上又快又稳,这种名贵跑车实在不同凡响,轻轻一踩油门,就已经射出好远,别的汽车被他抛得老远,老远。
“杜老大,你今天——怎么了?”小周是关心。
杜非自嘲的笑起来。
“你信不信?为一个女孩?”他说。
“不可能吧?那些妞儿见了你,还不是前仆后继的。”小周夸张的说。
“我是机关枪在扫射吗?前仆后继?你这小子不要乱拍马屁。”杜非笑。
“是真话嘛!”小周也不脸红。“台北市正邪两道的妞儿,哪个不以能接近你为荣?”
“算了,我可真没兴趣。”杜非摇头。
“那——那你今天真是为情所困?”小周问。
“因你个头。”杜非笑起来。“我是那种人吗?不如转行拍文艺片算了。”
“社非,今天时间还早,要不要找个地方坐坐?”小周看到他的笑容,趁机说。
“也好,去统一吧!顺路。”他说。汽车驶入中山北路,又转进德惠街,停在统一门口,门僮又抢着来开车门了。
杜非点点头,带着小周直上十楼。
“杜非,你想到要我替你做的事吗?”小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