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怪你,说吧!无论任何事,我帮你。”他肯定得无与伦比,那声音——足以斩钉截铁。
她慢慢的抬起头,收住了泪水,他的话、他的神色都给了她巨大的信心,士廉是值得信赖的,他说不怪她,他说帮她,他就一定会这么做。
“无论——什么事?”她还在犹豫。“无论什么事。”他用力的点头。
她咬着唇,苍白的脸儿在水银路灯下一片失神,她看来是那样旁徨、那样无助,她似乎——已走入了绝路,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了。
“我——我——有了孩子。”她垂下头。
他全身巨震,有了孩子?!他呆呆的望着她,连话也不会说了。孩子?谁的?杜非?
“我知道错了,可是——现在该怎么办?”见他不出声,她惶恐的抓住他的手不停摇。
“只有两条路,”他深深吸一口气,他不能表现出震惊,否则会吓着她。“要或不要,我想——你该和对方讨论一下,两个人——都有责任的。”
“孩子一定要。”她那失神的眼中透出无比的坚定。“不是他的错,他无辜,我不能——谋杀他。”
“那——只有结婚。”他吐出一口气。
当然,孩子无辜,他也不愿谋杀一个小生命。
“不,不行,”她猛烈的摇头。眼光变得好复杂,似乎是——爱恨交织。“他不要孩子,也不能结婚。”
他皱皱眉,更肯定了。
“杜非?”他悄声问。
“他没有法子——”她又哭了,她还是帮杜非的,她无法恨自己深爱的人。“好不容易进了陆军官校,哪有资格结婚?又没钱、又没能力,我——也不想害他。”
“他——怎么说?”士廉颇不以为然。既然做了,就要负责,没有能力、没有钱都不是藉口。
“他说他才二十岁,和我一样大,不想做爸爸。”她吸吸鼻子。“他寄来一万块钱。”
“做什么?”他又皱眉。
“他说——拿掉它。”她咬着唇。“但是我说什么也不同意,那些钱是他四处张罗来的,我又寄还给他了。”
他沉默一阵,把脑里紊乱的思绪整理一下。
“我觉得——这种情形下告诉你父母比较好,他们会有比较好的意见。”他冷静的。
“不能!”她叫得惊天动地。“我不能让他们再一次为我伤心,对我失望,我不能。”
“不要忘了他们是你父母。”他摇摇头。
“就因他们是父母,他们爱我,对我有期望,我才不能说,”她含着泪说:“两年都考不上大学,已经伤透他们心,我不能——告诉他们。”
“但是——这样下去他们总会知道。”他下意识望一望她的肚皮。“当肚子渐渐大起来时。”
“所以我——想离开。”她说。
“离开?自哪里?怎么行呢?”他急坏了。“你这种情形——怎么行呢?”
“我——打听过了,有一种机构专收容我这样的人,”她慢慢说:“我去。”
“不好,你需要家人照顾。”他立刻否决了。“你不能去,你——不行,任倩予,我们一定要想另一个办法。”
他站起来,焦虑不安的踱着步,来来回回的。他这善良的大男孩,已完全无条件的把这事当成自己的,连出国都变成次要。
他喜欢倩予,他——爱倩予,即使在目前这种情形下,他内心的感情仍不变。
“另外——没有办法。”她无奈的叹息。“除非现在找到一个人肯跟我结婚。”
他呆怔一下,停下脚步。
“随便什么人——你都肯结婚?”他问。
“目前这顶情形,我还有什么可选择?”她说。
他怔怔的凝视她,心中一下子大乱了。
☆☆☆
经过一夜的挣扎、斗争,感情和理智上的,士廉终於有了决定。出国留学也不必急在目前,明年仍有机会。倩予的事却必须立到解决。
他的善良,他埋在深心中的爱都令他不顾一切的决定了,於是,他鼓起勇气来到早餐桌上,面对父母。
“爸爸,妈,我——不打算出国了。”他说。
“什——么?”父亲的筷子也掉到地上。“你说什么?开玩笑?”
母亲震惊得睁大眼睛,话也不会说。只有心颖,她似乎明白也了解的皱皱眉头。
“不,我是认真的。”士廉严肃的说:“我下星期不走了,因为——我要结婚。”
“你——你——”母亲霍地站起来,睁大了眼睛,她不能相信自己耳朵,永远像一列循规蹈矩火车的士廉,怎度——怎么变得这么不可思议?
“士廉,说清楚一点,”父亲比较镇定,让士廉坐下来。“坐下来慢慢说。”
“我要结婚,和任倩予。”他认真的、庄重的,绝对不是开玩笑。
“士廉——”母亲尖叫,颓然坐下。
“说清楚一点,”父亲推一推眼镜,努力保持冷静和理智。“这事发生得大突然,我们一时不能接受。”
“我也知道太突然了,但是——我没有选择余地。”士廉垂下头立刻又抬起来。“因为——任倩予有了孩子。”
“你——你——”母亲的脸变白,就快昏倒似的。
“士廉——你真糊涂。”父亲也气坏了,拍桌而起。“你怎能做出这样的事?”
士廉吸一口气,平静的说:“我很抱歉,但是——事情已经如此,我一定要负责,请你们原谅。”
“不行,你不能就这样毁了自已前途,”母亲激动的尖声说:“你一定要出国,这么良好的机会,现在手续又这么难办,我不许你放弃。”
“妈妈,这是不得已的。”士廉摇摇头。“我知道不对,但——你们也不愿我是个不负责的人,是吧!”
“你就完全不顾前途了?”父亲痛心的。
“在台湾一样有前途,我可以立刻找事做。”士廉说。
“无论如何我不同意。”母亲强硬的。“我去找任倩予的妈妈,不能让她毁了你。”
“妈,你不能去,”士廉的脸一下子胀红了。“你去了——我一辈子不原谅你。”
“为什么?任家的人还不知道?”父亲沉声问。
“你们同意之后我才去告诉他们。”士廉说。
案亲叹一口气,摇摇头,再摇摇头。
“坐下来——慢慢商量,”父亲是好父亲,儿子也是好儿子,只是——哎,感情的事真是难讲是吧!“事情还可以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不出国就是不行。”母亲坐下来,气呼呼的。一直坐在那儿的心颖站起来,不声不响的走出去,谁也没有注意她。父亲点一枝烟,沉思着吸几口。
“任倩予是好女孩、又漂亮,虽然考不上大学,也不大要紧,女孩子,”父亲是上一代的思想。“我不反对你们相爱、结婚,但是——我也不赞成你放弃留学。现在你很冲动,决定的事将来一定后悔,希望你三思。”
“我已决定,绝不后悔。”卜廉说。
“其实——你们先公证结婚,然后你出国,倩予留在这儿我们照顾,这样不是很好?”父亲说。
士廉眨眨眼,是啊,这也是个办法,甚至可以说是两全其美。
“我——可以考虑。”他说。
“只怕你去了美国再也无心念书,”母亲很气愤。“任倩予不是一直跟杜非很好,又怎么你——”
她摇摇头,看见士廉的脸胀得通红。
“我会好好念书,妈妈,”士廉说:“你们答应照顾她,我就放心了。”
“这事——唉——”父亲叹息。十多年来都循规蹈矩——怎么临出国——真是莫名其妙!
士廉正想说什么,大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倩予半跑着进来,苍白着一张脸,大口大口的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