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欣无言以对。
“其实我一直记得这件事,也一直在害怕。”傅太苍凉的慢慢说“三十年过去,我以为不会再有甚么事,想不到——”
“以战在也一样,他们兄弟相貌一模一样,你当以哲还在就是。”可欣勉强说。
“以战不会是以哲,虽说外貌难分得清,其实是有分别的,以哲比较亲近我,很多时候我都能感觉出是他。”
靶觉?傅大才说感觉到以哲仍在四周,但是他——已永远去了。
“可欣,有空替我把以哲卧室整理好,我要永远保持它的俘状。”傅太说.
“还有,你能搬来——陪我忙一阵?”
“好。”可欣对傅大千依百顺。
晚饭之后,以战和明柔回来了,傅太巴巴的盼著他能说些甚么,但他们都沉默无语。傅太心中扭痛,人都死了,还有甚么可说。
她垂下头,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可欣轻轻拥住她,她又拍拍可欣的背脊,两人之间有份自然的默契和感情。好像——相依为命。
“我把你的信交给他了。”以战这么说。
“谢谢。”可欣的视线停在傅太脸上,她不想多看以战,这和以哲一模一样的男人。
“其实——现场甚么都没有,只有海面上一层浮油。”明柔说“航空公司在那儿作了法事,大家都尽了心。”傅太拭泪,紧紧的握住可欣的手。她有奇怪的感受,握着可欣就等于握着以哲,他们仿佛是一涸人。
第二天,可欣搬了简单的行李,暂时住进傅家大屋。
“让工人替可欣安排客房。”明柔说。
“如果你们不介意.我宁愿住以哲卧室。”可欣柔婉提出。
“好,好。”傅太立刻同意。“这样最好。”
“我已安排周未有个追思礼拜。”以战突然说,像是封母亲,又像对可欣,他的视线没有一定的焦黠。“以哲比较倾向基督教,我想——这样子比较好。”
“谢谢。”可欣还是不看他。
“我已通知了我们的同学、朋友,还有公司的人。”以戳再说。“妈咪可以不参加,由我主持就可以,因为都是晚辈。”
暗大把征询的眼光移向可欣,这么短的时间可欣已赢得她全部的爱和信心。
“我可以在家陪你。”可欣立刻说。她懂得傅大那种万般失落的心情。
暗太点头同意,眼眶又红起来。
“可欣应该参加——”明柔说。
“她不参加也好。”以战打断她的话。“妈咪需要人陪。”
可欣的心情有奇异的矛盾。
以哲去了。可欣震惊、哀痛、悲伤,可说痛不欲生。后来消息证实后,她反而有点疑幻疑真,不能置信似的。一个人那么简单,那么容易说走就走,扔弃了所有誓盟、允诺?以哲不是这样的人,她坚信他说到做到,他答应一定尽快回到她身边、陪她、爱她,他就一定会回来,不可能连话都不貌就走——她不相信他死,不认为他死,也感觉不到他死去——当她看以战,就觉得以哲站在那儿。实在太相似了,这几天来有个可怕的现象,她甚至感觉到他是以哲。
这感觉是错的,他是以战,不是以哲,她要强迫自己分清楚。
每晚她也发梦。好梦、噩梦,常常吓得她一身冷汗醒来。午夜梦回时,以哲仍在的感觉尤其强烈,仿佛他就在四周——是魂魄归来吗?是继续那份未完成的允诺,回来陪她。
睡在以哲的卧房,她不觉异样,不害怕也不陌生,反而有种宁静安详感。这几天来不曾有过的宁静安详。
以哲的卧室布置得清爽自然,是间标准的男人卧室。床、灯柜,整套高级音响设备,一些放得很整齐的CD,不算太大的衣帽间,附带的浴室,还有一组很舒服的沙发。也许是旧建筑物,天花很高,有六百尺左右大小,非常舒适温暖。
灯柜上放着一本翻开的英文版《新闻周刊》,以哲还没看的。
可欣轻轻模着灯柜,模着茶几,模着音响组合,模着那一排排整齐挂列在衣帽间的西装、衣物,温暖的、清新的,好像以哲的气息仍在,他不曾离去。
上帝为什么这样不公平,让他们才相识相爱相聚就永远分开了他们?
双手掩着脸,她缩在沙发一角默默哭泣。不是她无泪,不是她不悲伤,不是她冷静捏智,只是她不想在人前流泪,干想惹得傅太更伤痛,她粉碎至血淋淋的心只让自己看见。
现代女性盈亏自负,就算整个人彻底崩溃,人前,又有谁真正帮得了你?
可欣知道,道次的打击与挫折会是一生一世的了。恋爱的时间虽短,他们的灵魂早已结为一体,不能再分你我。
他们爱得自然,爱得深切,爱得——浑然天成。她曾想通,他们这样的相识相爱一定是缘订三生,是蒙主祝福的,为什么——为什么——
肩膊在轻轻的战抖,眼泪从指缝中无声的浅出,大地在她深沉巨大的哀伤下变得沉默,夜在她无边失落中憔悴。
就缩在沙发一角,她睡着了,睡梦中看见以哲站在她身边,无言的陪伴着。
天亮的时候她醒来,是个艳阳天,她的心却仍然阴霾满布。
强打精神陪伴哀伤的傅太。
“你可以不必上班?公司可以请那么久的假?”明柔关心的。
可欣见微微点头,什么也不说。6
以战从客房出来——啊!他住客房,并未与明柔同房。“嫣咪,过了以哲的追思礼拜,我就立刻去三藩市!在那边住一段日子。”明柔税。
“为什么?!”傅太愕然。
“以战取消了婚礼,预备三年后再做这件事。”明柔吸一口气,她不明白以战怎么闭紧了口,一句也不帮腔。“我懂得目前的情势,这么做是应该的。”
“你为什么要走?”傅太望着她。
“他一定没告诉你。”明柔盯一眼以战。“我有三涸月身孕,在香港没举行婚礼又挺着大肚子怕人都闲话,他安排我去的。”
“阿强,真的?”傅太问。
“是。我已请明柔嫣咪陪她同去,租好房子,请了护土、工人和司机。”
“为什么去三藩市?”傅太不解。“温哥华我们自己有大屋在那儿,不是更好?”
“明柔喜激三藩市。”以战没有表情。
“温哥华的香港人太多。”明柔提醒。
“哦——”傅太显然不同意,却又不想在这种心情下理会这等小事。“随你们,总要小心些,要不要派家里的阿四去帮忙?”
“四姐专门服侍你,以战已在那边安排得很好,”明柔貌:“我会深居简出,会小心。”
“也好。”傅太泪眼汪汪。新生儿的将要来到并未带给她太大喜悦。
以哲——她失去了最爱的儿子。
“我会留在香港全力负责公司的事,连阿康的那份也一起做!”以战变得沉实多了。“我会陪着你,嫣咪。”
暗太垂泪点头,很自然的挽住可欣的手。
“以后你是我女花.也要一辈子陪我。”
“我曾。一定会。”可欣回握她的手。
明柔道一次没有妒意,可欣已失去以哲,还有什么好斗的?
追思礼拜之后,明柔在母亲陪伴下飞去三藩市,那边有早为她预备周到的一切。
她想遇.以战从来不是这么细心体贴的人,这次以哲事件令他改变,她喜欢他的改变。他没送她去,她也没怪他。
有些时候,她也很识大体,不能在这个时候强要以战只陪她。
她有信心,她和以战是一生一世。
暗家大屋里只剩下傅太、可欣和以战。
以战并不常在家,每天为公司忙碌,晚上也有不少应酬。但傅太发现一件事,以战比以前早回家。以有不过十二点不见人,如今不到十点半,他已陪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