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听,”他肯定地说,“不需要装。”
“但是——”她模模短头发,“听了你也会不开心呢?”
“不要紧,朋友——应该分担喜和忧。”他是真诚的。
朋友?!她惊讶地看他一眼,他说朋友,他当她为朋友吗?她怎么从来不知道?她一直以为只有秦康才是朋友,秦恺根本不理她,他也说她是朋友——
“那我就告诉你!”她说,”妈妈和麦正伦——订婚了!”
秦恺——那样冷漠的人也忍不往皱眉。
“她告诉你的?”他反问。”她告诉爸爸,就是刘哲凡医生,我听见的!”她说。
“你——不喜欢她订婚?”秦恺问,“或是不喜欢麦正伦?”
“我想——两者都不喜欢!”她踢飞一块石头,“我心目中刘哲凡才是惟一的爸爸,妈妈的丈夫。”
“但是他们离婚了。”他提醒。
“就是!”她看来很烦,“要不然哪儿会跑出一个麦正伦呢?”
“刘——心馨!”他连名带姓地叫她,叫得很生涩、很困难似的。“你不以为你妈妈应该再找寻幸福?”
她呆一下,秦恺怎么这样说?他怎么不帮她?他认为浣思应该订婚?
“我不明白!”她不高兴了。
“我了解你的心情,”他说得很婉转,“你不希望另外一个男人抢去你爸爸的太太,可是——你可替你妈妈想过?”
“想什么?”她直率地问。
“一个女人不能建立一个完整的家。”他正色说。
“但——”心馨委屈地叫起来,“不该是麦正伦!”
“也不该是任何人,是不是?你心里一定这么想。”不爱说话的秦恺竟有那么强的分析能力,竟能说得那么好。“然而——刘哲凡医生已和你妈妈离婚,是他自己放弃的,不能怪其他人,对不对?”
“我知道,”心馨点头,她明白这道理,可是道理是道理,感受却又是另一回事。“我听见了却难过!”
“我明白,”奏恺站在他家屋前草地上。“换成我也会有和你一样的感受,这是感情,但——也该另外有理智的一面。”
“接受麦正伦?”她皱起鼻子,不以为然。
“或者说——接受你妈妈找到的幸福。”他说。
麦正伦是浣思找到的幸福?虽然外表和才气他都出色,可能也很受浣思,心馨却总觉得他缺少一些什么,那似乎该是心灵联系之类的。
“妈妈有了幸福,我们呢?”她还是不高兴。
“你们——也会有属于个人的幸福。”秦恺提醒地,“你和刘心宁不会永远在你妈妈身边,是不是?该有一个陪伴她一辈子的人。”
陪伴浣思一辈子的人?麦正伦,像吗?
“我知道你好心开解我,可是我是死心眼儿,”心馨皱着鼻子,“想不通的事恐怕一辈子都不会通。”
“这样——岂不很令人难堪?”他担心地说。
“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依然烦躁,和秦恺谈了一阵等于白说,她仍然不能快乐起采。“算了,我不去想它就是,实在不行——我去爸爸那儿。”
秦恺摇摇头,想说什么,终于忍住了。这种事很难帮得了别人,他自知做不到,还是闭口的好。
“我进去了,晚上你若要来——我有空。”
“我一定要来,还有谁能使我数学及格呢?”她笑了。短暂的笑容—闪而逝,她真是不快乐。
秦恺进屋子了,她仍站在草地上,她望着远远的公路局车站,秦康会回夹吗?
真是很幸运,望了两班车,终于见到高大英俊的秦康回来了,秦康——即使他不说话、不安慰,她的笑容已浮了上采。
“秦康——”她奔着迎上去。她已忘了昨夜秦康吻她面颊,她发誓永远不理他的话。
“哦!小星星!”秦康一把拥往了她,很自然、很单纯,他绝对当她小女孩、小妹妹。
窗门里人影一晃,奏恺退开了,他总是看到一些他不喜欢看到的镜头。
‘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晚?”她仰望着他。
“想我?等急了?”他开玩笑。
“胡说八道!”她爱娇地白他一眼,“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很不好的消息。”
“是吗?什么很不好的消息?”他问。漫不经心,他只在想今夜和空中小姐约会要穿哪套衣服。
“妈妈和麦正伦订婚了!”她严重地说。
“哦!”他作出一副怜悯状,“小星星,你很难过吗?没关系,我陪你。”
“真话?”她眼睛一亮。秦康陪她,那是件值得高兴的事,至少足以抵消浣思订婚的不快乐。
“大人哪有骗小孩的!”他随口说。他没有什么心思和她聊天,他回来是换衣服的。“回去吧!痹乖读书,找秦恺替你补习数学,我一有空就陪你玩。””什么时候有空?”她问。
“除了会夜,随时有空。”他捏捏她的脸儿,眨眨眼,径自回家了。
心馨也不在意,秦康说有空就陪她,她已经得满足,她对他充满信心,她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
她真的立刻回家,说也奇怪,她竟快乐起来。
四姐告诉她浣思不回采晚餐,有应酬,要她独自先吃饭。应酬!心馨不满意地咕哝着,一定又是那个麦正伦,看!才说订婚,他就霸占了浣思大部分时间。
看来,心馨将失去浣思,会吗?
闷闷地吃完晚餐,吃了水果,拿了课本就往秦家跑,明天有英文测验,补习完数学还得回来背书、看英文文法,今夜不能浪费时间。
像开夜一样,秦恺坐在书桌前等她,所不同的是秦康不在,秦恺的神色也特别安详些。
“不会太早吧?”心馨坐下采,“我等会儿还要背英文,还要洗澡,怕来不及。”
“没关系。”他摇摇头,灯光柔和,他脸上线条也柔和。
心馨转头望望外面,突然问:“秦康出去了?”
“嗯!去跳舞。”他暗暗皱眉。心馨关心的永远是秦康。
“跳舞!”她皱起鼻子,“他只会玩!”
“每个人生活的目的不同,”他含蓄地说,“玩乐本必不好。”
“你生活的目的是什么?”她很感兴趣。
“是生活得真实,生活得有自己,生活得——有生命。”他说。
“听不懂,又要真实,又要有自己,又要有生命,谁生活里没有生命呢?”她不同意。
“这生命指——意义。”他解释。
“生活得有意义——这倒困难。”她摇头。
“并不困难,只要你有心去追寻”他正色说。
“你的话很怪、很性格,”她高兴一点,“以后多教我一点,我好去唬同学。”
“这是心里的真话,不是用来唬人的。”他不以为然。
“秦康永远不说这样的话,你们真是绝对不同。”她笑,“像我和心宁也不同一样。”
“我想是的。”他指指书本,“开始吗?”
“好,开始!”心馨低下头,立刻又抬起来,“秦恺,你从来不出去玩,不娱乐自己,是吗?”
“一个人玩——也是寂寞。”他是含蓄的。
“可惜我要考大学,否则我们可以一起玩。”她说得毫无心机,十分坦率。
“我提醒你一件事,每天闷在房里读书,未必有效,有时候轻松一下也好。”他说。
“很想如此,做不到!”她无可奈何,“每个同学都在拼命,我若玩一下,岂不是被人比下去了?我试过去玩,也玩得提心吊胆,一点也不快乐。”
他看她一眼,拿起纸笔,很认真地开始讲解数学。对他来说,书本比找话题更容易些,也惟有在讲解学问上,他的口才能灵活些。只是——他发现心馨今夜并不十分专心,她若有所思、若有所想,每一次有汽车从门口经过,她都显得特别关心,她——等谁?浣思,或是秦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