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来心情很不平静。”
“没有。其实——我已准备上床。”她笑。
“不要瞒我,可宜。所有的难题让我们一起担当。”他诚挚得十分自然。“我若无法令你快乐,有什么资格爱你?”
“与快乐无关。也许——剧本中的情节令我心灵不稳定,明天我会一切如常。”
“明天一早我来接你。”
“好。9点钟我在楼下等。”她爽快地说。
“好好地休息,不要胡思乱想。”他轻叹。
“不会。我会平静。”她又在笑。
“可宜——阿美一再说过,她愿意把名分让给你,因为你在社会上做事,她只在家。”阿美是他太太。
“怎么说得通呢?”她摇头。“我爱的是你,不是爱那个名分。”
“我怎能有这么好的运气?遇到阿美又遇到你。”
“你有这福气。明天见。”她笑着收线。
一转头,母亲仍站在门边。
可宜很生气,怎能偷听别人讲电话?但——又不能对母亲发脾气?母亲已经够忍耐她的了。
“晚安。”她只能大声说。
房门关上。她听见母亲的叹息声。
天白在公司忙着,美国飞机零件公司有人来,他已陪他们三天。刚才送走他们,看见写字楼上堆积着的信件,心中的烦躁一下子涌上来。
“阿灵,进来。”他怪叫。
秘书阿灵伸进头来张望一下,才慢慢走进来。
“还没找到翡翠?”他问。
“我打了399个电话,她不在公司,但也不在家。”阿灵说。
“还不快些去打第400个?”他狂吼。“我已经三天三夜没见到她了。”
“难道是我的错?”阿灵咕噜着。
其实阿灵是他表妹,一点也不怕他,他们之间怪叫、狂吼早已习惯。两个人自小青梅竹马,有时感情比亲兄妹更好。何况阿灵和翡翠还是中学同学。
天白倒在椅子上,好像连气都快没有了。
“找不到她。”阿灵站在办公室门口。”她没回公司——等一等,不许用电话扔我。”
她也怪叫。
“什么叫没回公司?”他放下电话。
“谁知道?她公司的人是这么说的。”
“该死的银行。”天白诅咒着。
“不过呢——”阿灵翻起眼睛,一副吊起来卖的样子。“我倒是有一点私下的消息。”
“还不快说?想我爆血管?”他站起来。
“我有什么好处呢?”她慢条斯理。
“你要敲诈什么。自己写单子,我照办就是。”他苦着脸。
“我急啊!”
“一言为定。”阿灵笑。“我约了她晚餐。”
“你约她?!”天白做出要昏倒的表情。“我呢?”
“我以为你要陪米饭班主。”
“阿灵,求求你,把约会转让,任何条件。”
“我考虑考虑。”阿灵走开。
嘀嘀嗒嗒的打字机又响起来,天白也透口气,慢慢地坐下来。
宿玉会和阿灵晚餐,他能见到她,这就够了,几天来的辛苦、疲倦一扫而尽。
他迅速地看了一阵信件、公文什么的,阿灵工作效率还不错,已先整理得很好。
“喂!到底你喜欢裴翠哪一点?”阿灵倚在门边问。
“不关你事,快去工作。”他笑。
阿灵指指手表,又指指墙上的钟。
“下班了,请勿太刻薄。”
“翡翠什么时候来?”他问。
“随时出现。”
“一起去,我请。”他望着她。
“哼!”她又翻翻眼睛,孩子气颇重。“我请不起?”
“分明为难我,阿灵,下星期我去美国。”
“美国有什么东西可买?我可没兴趣。”
“回来停日本,专替你搜购。”
“替我?或是替翡翠?”她反问。
“两人一起。”
“日本服装我不要,相信翡翠也不欣赏。”
“那么到底要什么呢?总要说出名堂才行。”他急了。
“想不出来,折现吧!”阿灵扮个鬼脸。“付现金,我自己去买。”
“这根本是敲诈。”他大叫。
“本来就是。姜太公钓鱼。”她笑。
宿玉经过许多办公桌,快乐地走进来。
看见天白也在,她显得意外。
“不是说他——”她瞪着阿灵,然后恍然。”你这家伙卖友求荣。”
“不是求荣,是求现。她要现钱。”天白说。
一见到宿玉,他就精神奕奕,神采飞扬。
“分文未过手,还说求现?”阿灵指着天白。“好,我们取消交易,看谁损失。”
“不,不,不。”天白急叫。“翡翠,阿灵是不知道我会回公司的,不是有心捉弄你。”
宿玉不出声。
不喜欢天白,却也不讨厌他,所以她对他总留有余地,不想伤害他。
“我们只是去吃日本面,有兴趣的一起来。”她说。
“天白最不喜欢吃日本东西,尤其是日本面,不过翡翠要去——”
“阿灵,我愿分一半身家财产给你,你饶了我吧!”天白摇头苦笑。
三个人一起离开公司,到一家日本料理。
“我只吃面。”宿玉一坐下就声明。
“我吃生鱼。有人付钱嘛。”阿灵瞄天白一眼。
“阿灵,你也26岁了,不能再像个小孩子。”天白对表妹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就是这样子,关你什么事?”阿灵瞪着他。
“人家裴翠就文文静静,你们同班同学——”
“我有什么不好?”阿灵的脸色有些改变。
“不是不好,该——收敛一些。”天白还没有注意。“有时候你也太没大没小了。”
“妈妈也没有这么说过我,什么时候轮到你?”她的语气已经不客气。
“我是为你好——”
“不要你为我好,”她拍拍桌子。“你为翡翠好就行了。”
“不要拖我落水。”宿玉立刻说。
“本来就是这样。”阿灵简直没什么笑容了。她的脾气说来就来,颇为惊人。“找不到你,他就把解气发在我身上,这算什么?我又不是出气筒。”
“阿灵,阿灵,声音小一点,”天白还没看出什么不妥。“不要像泼妇骂街。”
“我是泼妇,翡翠是淑女,好了吧!”阿灵拍案而起,气冲冲的大步冲出去。“我走了你就好过。”
“阿灵——”天白愕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砰然反弹回来的门令天白发怔,他呆坐在那儿半晌。
“发生了什么事?”他似自问。
“你惹火了阿灵,还不快把她追回来?”宿玉啼笑皆非。
天白震动一下,这才大步追出去。不到三分钟,他失望地单独回来。
“她坐车走了。”
“第一次看见阿灵发脾气。”宿玉说。
“从小就是个小地雷,一触即发。”天白摇头。“今天我真不是有心的。”
“大庭厂众,女孩子要面子的。”她说。
“我并没有说什么——”他望着地。“过分了吗?”
“不知道。”她也摇头。“平日你们俩讲话也是真真假假,也那么多火药味。”
“是啊!我们说惯了的,她没有理由翻脸。”
“我相信她是回家,等会儿去看着她。”她说。
“你也去?”
“我?我并没有得罪她。”
“陪我一起去,我怕她不肯原谅我。”
“原来是你们俩的事。”她看看表。“8点半我约了可宜,我们有事。”
“我——可不可以参加?”他凝望着她。
“不能。女孩子的事。”
她拒绝得连考虑都不需要。
食物送上来,他们慢慢地吃着。宿玉对日本面的兴趣真是很大,很快就吃完。
“下个月你和可宜真的去美国?”他问。
是。
“下星期我也去,你可否提早些?”他问。
“提早?我拿不到假期。”
“我可以陪你们一起去。”他说:“我去签合同,不可以延期,希望你们提早。”
“没有可能。”她吸一口气。
他有些疑惑,她怎么说得那么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