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刹那间,心妍听见一阵清脆的碎裂声,然后一阵叮叮当当,是谁打破了玻璃杯?是谁?
没有的间让她找寻谁打破东西,思宇看见了她——当然,她的视线在那阵碎裂声时已在他脸上。
他的脸变了,要推开那女孩,那女孩的手却紧紧的环在他腰际。
他想说句什么话,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似乎——对眼前的一切不能置信似的。
希文看见了他的古怪神色,又看心妍——奇怪的是她这么冷淡平静,她是与这何思宇无关吧!
“你也来玩?”心妍说。
是一种淡淡的,很遥远、很客套的声音。
“是——哎——我们——”
“再见。”心妍扯动一下嘴角,掠过思宇身边,飘然而过。
希文对思宇礼貌的打个招呼,却看见他比哭更难看的神色。
“那何思宇——”希文想说什么,看看心妍,忍住了。
因为他突然有个感觉,就算是普通朋友、同事,心妍也不该如此冷漠、客套,何况他们还合作拍过戏,被传拍过拖。
这平静与冷漠背后,是否有另一种理由?
“谢谢你带我来这儿,”心妍对他笑:“今夜的一切令我很满意。
“你满意就行了。”他由衷的。
但——只不过是坐坐夜总会,跳一个舞,用满意两个字似乎并不恰当。
她说满意?
“不但满意,而且开心,”她长长的吸一口气,似真似幻的又听见那叮叮当当的玻璃碎裂声,“我真的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只要你有空,有兴趣,我随时都可以陪你。”他说。
她慢慢的看他一眼。
“你是个忠心的人吗?”她突然问。
“忠心?”他不明白。
“我的意思是——哎!算了,不问了,”她又笑起来:“这也没什么关系。”
他皱眉,发觉她在夜总会和现在的情绪完全不同,连讲话的语气都大异。
“你问任何问题,我都会真心回答。”他说。
“可是我现在再也设有问题,也不需要任何答案。”她笑得好古怪。
“心妍——”
“我说过,我很开心,很轻松,”她摇摇手:“明天拍完早班戏,我会给你电话。”
“明天!”他意外。
他的幸福和向往是不是来得太急不快,以致——完全没有真实的感觉。
“明天,还有后天,也许还有好多个大后天,”她笑:“能够和你在一起,是件很愉快的事。””心妍——”他心中并不觉得愉快,因为——他不蠢,他益发觉得事情不是表面那么简单了。
“我们现在是在回家的路上吗?”她问。
“当然,我送你回去。”他说。
“家——总是要回去的!”她说。
“告诉我,你心中是不是有事?”他关心的。”没有,一点也没有,”她摇头:“我喜欢简单,我不愿意惹麻烦。”
他想一想,忍不往说:“刚才何思宇脸色很难看,似乎——想追出来。”
“是吗?”她笑,无动于衷的:“他总是这样的。”
“总是怎样?”希文问。
她耸耸肩,没有回答。
“我到了。”她指指车窗外。
车停下来,她转头望着他。
“无论如何,我真的很开心,你帮了我很大忙。”她说,然后开门下车。
在下车的一刹那,她又听见似真似幻的玻璃碎裂声,这一次她发觉,那碎裂声竟是从她身上抖落的,那是什么!
一夜无梦——竟是一夜无梦,心妍从床上爬起采,唯一的意念是:今天要拍戏。
拍戏是她的工作,拍戏是事业,拍戏也是生活中之一部分。
人总是要生活下去,她也不例外。
梳洗、早餐、换衣服,比平时更正常、规律。
电话铃声响了。
“找哪一位?”她顺手拿起来。
“是我。你——愿意见我吗?”思宇的声音。
“当然。”她笑起来,她竟然能笑;“娱乐圈子不大,总要见面的。”
“那么——我上来。”他说。
“不,我下楼。我正要回公司。”她说。
收线后,一分钟也不停留的就走出大门——她发现,对他,她已不再犹豫了。
思宇倚在门边,脸色阴沉——每一次做错事,他总是这样,她已经见惯,再没有感觉。
她站在他面前,很清楚的看见他的脸。他真是好看,英俊之外还有强烈的自我性格,尤其在阳光下,的确生动而吸引人。
但——阳光照不到他时呢?她摇摇头,不再想下去。
“我们——立刻去注册结婚。”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又黑又深的脖子里的光芒实在令人难测、难懂。
她看他,既不激动也不意外。
“谢谢你,可惜——太迟了。”她说。
他能讲这样的话——他已经尽了力,不是吗?他是那样孝顺和放纵母亲,他现在竟肯做母亲不准的事。
“不迟,怎么迟呢?”他一把抓住她:“我想——我是需要一点正式的约束。”
“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约束你,”她了解的摇头:“包括人、感情、条文,你自己也知道的!”
“我想试试真的。”他看得出有城意。
“我给你很多次机会,但今天——机会没有了。”她坦然说。
说这些话,她一点也不觉为难,她自己也奇怪。
“不,一定还有,心妍,这次我诚心,我们结婚——”
“你母亲不会同意。”她说。
“她——”他脸色改变一下:“不理她,我们先结婚再说,她总要接受你!”
“其实——我不一定要她接受,”她坦然:“我不能忍受她,这是我最坦白的真话。”
他呆怔半晌,心妍今天完全变了。
“你们可以不必在一起,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重要的是你不必再骗自己,”她轻叹一声;“你这么骗自己其实是很痛苦的事。”
“我没有——”他叫。
然后住口。他是在骗自己,谁说不是呢?他一次又一次要求心妍给他机会,他会改过,但他明知改不了,也不会改,不是吗?
“我们互相很了解,是不是,”她摇头:“我不想再拖下去,不论表面上的,或实际上的。”
“你对我死了心?”他凝望她。
他是喜欢她、爱她的,是不是?知道她这次可能真离他而去,他的心也痛。
“我不知道,或者是——”她稍为动一动,又听见那些玻璃碎裂声,“只是一些玻璃碎裂。”
“玻璃碎裂?”
他听不懂。
她知道他不会懂。这方面,他们根本不是同一类型的人,不能勉强他们一样。
“我要回电视台拍戏。”她说。
“我们的事还没有讲完。”他立刻说。
“我们之间没有事可再谈。”她摇摇头。
奇怪的是,她这一次决定离开他,为什么心中不再觉得痛了?为什么?真是那句哀莫大干心死?不,不,她不这么想,真的!
“心妍,不要做出这种样子,我已经愿意结婚了,你还想我怎样?”他忍不往。
“我完全设想过要你怎样,”她直视他:”你愿意结婚是你的
事,与我有什么关系?”她说,不哀不喜,不悲不乐,一切如止水般平静。
“你只是在惩罚我,我知道,”他有一厢情愿的说法:“你明知我不是故意去做那些事情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她说:“只知道我今天要拍戏,如此而已!”
“心妍——”他色变。
“对我来说,今天没有比拍戏更重要的事,明天也是!”她说:“演戏是我的职业。”
“你不是告诉我——一切都不可挽回了吗?”他连声音也变了。
“有人要挽回吗?”她轻轻的笑。
“有,我要挽回,诚心诚意的,”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情急之下,他总是如此的:“我可以发毒誓,这是最后一次,你——不是想逼死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