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房东太太起床,为儿子预备早餐,也听见吃完早餐的孩子去上学,又过了一阵,房东太太也出门了,看看钟,九点半,她去买菜了吧?
心妍慢慢起床,慢慢梳洗,完全没有心情的今天,还得去电视台拍戏,做人就是那么痛苦——突来的一个意念,她呆了半晌,也没经考虑的扔下梳子,奔进客厅,拿起电话就拔去电视台。
找不到监制,只找到助理导演,她也不理三七二十一,就把她的意思说了。
“我不演这部戏了!”她的声音冷漠却肯定。
“什么?”助理导演以为听错了:“你说什么?辞演?庄小姐,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
“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心妍吸一口气,心里更坚定了:“请你替我转告公司,我辞演。”
“喂,喂——我替你找导演,你自己跟他讲——或者你跟节目部讲,我负不了责,。助理导演急叫:。庄心妍,今天就开拍,你不能这么做。”
心妍咬着唇,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有报复的感觉,报复谁呢?她并没有深思,她甚至不考虑这是她自己的事业,她根本在开自己的玩笑。
她只知道,她这么做了——能大快人心。
“我不会来,你请监制换人,”她平静的说:”这部戏我无论如何不拍。”
“庄心妍。别开玩笑,”助理导演还想尽力;“你通告都接了——是不是有什么不满意?可以提出来商量啊,你先回电视台吧!什么事也可以解决的。”
“你不必再讲,我已决定。”心妍说:“你们也不必找我,我现在就要离开家,总之——我决定不拍。”
助导呆愕半晌,还没想出该说什么,心妍已经收线。她表现了无比的决心。
她才不理电视台天下大乱,闷在她心中的那口气总算是出了,至于后来问题——她才不理,大不了电视台跟她解约,把她雪藏。
真的,她现在觉得任何事也不过如此。
目前的问题是,她要把自己藏在哪儿“总要躲两天的”,是不是?等大乱过后,尘埃落定时,她再走出来看看她一手造成的“战迹”吧。
又想到林希文,可惜昨天没跟他拿电话号码,否则倒是一处好躲避所。
她是极之不愿回家的,回到家里,任何人都能找到她,又有什么用呢?当然,更不敢学一些人到酒店住几天,她怕闲话和谣言。
那——或者买张火车票到台中?林芳文在东海大学念书,她去东海看她。
念头一起,心中大乐,这的确是个好法子,好地方,任何人怕发梦也想不到她去了台中吧?
急急忙忙在房里收拾简单的行李,反正只去两天,一切从简。挽着旅行袋刚出房门,电话铃响了。
心妍犹豫了一下,决定不接,不论任何人,她都不要在这个时候理会,她直奔到大门口,大门自动开了,买完菜回来的房东太太站在那儿。
“心妍,去哪里?”房东太太一把抓往地:“怎么电话响着也不接?”
“我——”心妍正不知如何分辩,电话铃声停了。
“去哪里?”房东太太也不理电话的事了:“不是下午要拍电视剧吗?”
“哎——是,”心妍不想说出实情:“我出去有点急事。”
“昨天你到哪里去了。整天不见着你。”房东太太说;“何思宇找到你了吗?”
“没有,昨日我有其他事,没看见他,”心妍说:“我现在急于出去——”
.房东太太突然看见心妍手上的旅行袋。
“咦——你要出门,”房东太太恍然:”告诉我真话,我感觉到不对,和思宇吵嘴?”
“不——没有事,我只是去台中——”心妍是直肠直肚,自己讲出来了。
“去台中?”房东太太笑。
“快让我走,我赶不上火车了,”心妍伸出被房东太太抓住的手:“我很快就回来。”
“下午还要拍戏呢?”房东太太十分关心。、“辞演了!”心妍已奔出大门口。
下了楼,她叫了计程车去火车站,买了特快车的票,立刻上车。她那个“急赶”的模样,仿佛有人在背后追她。
上了车,坐定了,她才透一口气。
这件事地根本完全没有考虑过,想到就做,从想到做也不超过五分钟,似乎是很儿戏,但——这是她的个性,她有不顾一切后果的脾气。
若是错了,即使是死——也不过如此,她是这么想,真是这么想,谁都会死一次。
火车不停的往前开,台北已在后面,台北发生了什么事再与她无关,二个多小的之后,她已在台中了。
何思宇——她心中的确有报复的快感,让他在台北欣赏她做的一切吧!
她居然能在车上小睡一觉,醒来时,台中已在望。
台中,对她来说是个陌生的城市,她从来不曾来过。但她不担心,东海大学那么大的一个目标,她总有办法找到林芳文的。
车停妥后,她慢慢下车,反正不急,赶什么呢?虽然没有化妆,许多人还是在注意,她是那种天生该当明星的女孩子。
一个中年妇人眼光光的盯着她半晌后,忍无可忍的走上来。
“你是不是庄心妍?你真——”
“我真像庄心妍,是不是?”心妍居然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很像她。”
中年妇人满意的离开了,心妍走出火车站去。
叫车去吧!她总不能在台中乱撞,人生路不熟,还是小心点儿,计程车虽贵,也要忍痛坐一次。
正待扬手叫车,一辆熟悉的汽车停在她面前,她睁大了不能置信的眼睛,思宇?
是思宇,他沉着铁青的脸,眼中还有一抹愤怒,打开一边车门,他低喝着。
“上来。”
心妍的惊讶刚去,怒意夹着忌意一起涌上来,她突然一个大转身,理也不理他,大步走开。
她才不理他怎么来的,为什么要来,她不理这个人,无论如何不理这个人。
何思宇一一应该留在台北看她留下的“战迹”才对。
“庄心妍——”思宇狂叫一声,汽车怒吼而来,在心妍前几步处停下,“你真的想气死我?”
心妍还是不理,逞自向前。
思宇跳下车,不由分说的捉住她,硬生生的把她塞进车里,汽车飞快像箭射而去。
周围的人已在注视,但何思宇配庄心妍,一定在拍戏吧?他们看了也就算了。
“我问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思宇额上青筋浮现:“你开什么玩笑?你简直莫名其妙。”
心妍不出声,冷着一张脸望着前面,既不激动,也不生气,
她!——故意做成这副表情。
“庄心妍——”他用力拉一拉她,拉痛了她手臂,“你说话,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手臂疼痛,却只装做淡然,看看痛楚,对他的问话一点反应也设有。
她一定要故意这么做,她恨他昨天陪费婷整日,她恨他忽略了她。
“庄心妍,你说话。”他狂叫。
他整个人看来好像要爆炸了一样。
她甚至展开了淡淡的微笑,若无其事的向外张望,他愈是激动,她愈是冷淡。
“你——”他实在忍无可忍的用力踩下刹车,把汽车停在路边:”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心妍又冷又淡的看他一眼,没做声,竟推门欲下车。
“心妍,”他情急抓她,一把拉她到怀里:“你——你——可是在捉弄我?”
她瞅着他不出声,他却在喘息,愈来愈急促的喘息,令他涨红了脸,令他咬紧了牙,突然之间,他放开了她,整个人颓然伏在方向盘上。
心妍坐正了,却不再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