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雪凝叫:“这么早就下班啦?”冷敖转回头,十分英俊但绝对冷漠的一张脸。浓发、浓眉加上一对深不见底的黑眸,薄如刀锋的嘴唇,用小刀修饰过似的轮廓,是卡通片或漫画中才有的漂亮人物。
“今天是星期六。”他说。
冷淡地对晓晴点点头,算是招呼,他又弯腰除草。
雪凝已习惯冷敖的态度,他自小就是这样。带着晓晴穿过花园,回到屋子里,这才发觉晓晴双颊绯红。
“你做什么?”雪凝忍不住笑。
“刚才,他对我点头。”晓睛发梦般地说。
“傻瓜,他只不过对你点头,”雪凝摇摇头:“如果他约会你呢?”
“我会昏倒。”
“真是,哥哥也不过凡人一个。”
“不同。他是冷敖,独一无二的。D)晓晴说。
“谁在世界上不是独一无二呢?”
晓晴往窗外瞄瞄,一脸的陶醉状。
“不要发疯,要不哥哥发觉后,你怎样下台?”
“我喜欢他并不羞耻,什么下不下台呢?”晓睛抗议。
“你留在这儿晚餐,我央哥哥带我们看电影。”
“真的?”晓晴眼中发出宝石般的光芒:“真的?”
堡人替她们送来果汁和点心。一会儿,冷敖也进来,他先去洗手,然后也回到大客厅,和她们一起吃点心。
“哥哥,晚上有空吗?”雪凝问。
冷敖不出声,只望着她。
“带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雪凝很少主动提出要求。
冷敖想一想,点点头,他不想拒绝自己惟一的妹妹:“我有一个朋友要来吃晚饭,他也一起去,你们不介意吧?”
“我们认识的吗?”雪凝问。
“不。他是我中学同学,刚从美国回来。”
雪凝心中很不愿跟陌生人一起,看见晓晴一脸向往的样子,只好同意。
只不过去看电影,可以不跟陌生人说话的。
“好吧!我们看九点半。”雪凝说:“我去打电话订票。”
“我来打。”晓晴抢先跑开:“我比较熟。”
“怎么不留在那儿单独面对哥哥?”
“我快要窒息了。单独对他哦!”晓晴扮个鬼脸。
打完电话,发觉冷敖已经离开客厅。
“不看牢他,他跑了。”雪凝少有的打趣……你知道吗?雪凝,你今天多话得令我受不了,“晓晴说:”你说了平时一个月的话。“
“过河拆桥。”雪凝笑。
“我觉得今天很特别,”晓晴忽然说:“冷敖肯带我们去看电影,我在猜想,他那朋友将是怎样的人。”
“至少不可能像哥哥那样。”
“但是我们有缘分I”晓晴说:“他第一次来就碰到冷敖带我们看电影,这是极少的机会。”
“你不是想移情别恋口巴?”雪凝笑了。
“没有这个可能。”晓晴叫:“有了冷敖的珠玉在前,任他潘安再世也比不上。”
“太夸张了,我会把这话告诉哥哥。”
“千万不要,否则我太没面子。”晓晴又紧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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堡人带进来一位客人,男的,年轻的。雪凝一抬头,整个人就呆住了。
这人——这人怎么那样熟悉,仿佛早已认识了几百年似的,他正温文含笑而立。
“我是邹雨浓,冷敖的同学。”他说。邹雨浓?这名字仿佛也熟极了,怎么回事?
看电影的时候,两个女孩子坐在中间,雪凝身边是冷敖,晓晴身边是邹雨浓。
晓晴当然有些失望;雪凝却悠然自得。
开初对雨浓的震惊和意外都过去了,雪凝又变得冷漠。就算对邹雨浓有极熟悉的感觉也没什么,人是有潜意识的,可能潜意识中,前一辈子她认识他呢?她甚至没有再看他。
电影是那种笑一场就什么都不记得的喜剧,看完出来倒觉得非常轻松。
“想不想吃消夜?”冷敖自动提出。
雪凝看晓晴,她乐得眉开眼笑。
“有得吃总是好的。”雪凝这么说。
雨浓没说什么,也没什么表情,跟着大家一起走。
他是比较沉默、深沉的,不怎么开口,人家问他,他也只是微笑点头或摇头,从不表示意见。
“邹先生是做哪一行的?”晓晴问。她不敢跟冷敖讲话,只好对着雨浓。
“叫雨浓好了,”雨浓淡淡地:“我在间外资公司做事,也兼职教书。”
“教书?不,你不像,更不像外资公司的职员。”晓晴很天真。
冷敖微微拉扯一下嘴角,隐约的笑意露了出来。
雪凝捕捉到他的神情,用眼睛盯着他,逼着他讲出心中所思所想来。
“雨浓是耶鲁大学毕业的,由一间外资集团从美国调回来管亚洲区业务,现在任副总裁;工余还在港大教书。”冷敖说。
“啁——这就像了。”晓晴恍然:“你的神情、气派不像做小职员的。”
“职位做得再高也是职员。”雨浓说。
雪凝看他一眼,倒没想到他是这么一号人物呢!不过耶鲁毕业,总有点来头;据说现在要进耶鲁比进哈佛还困难,哈佛已渐渐没落了。
“为什么不来我们”中大“教?”晓晴再问。
“我时间有限。”雨浓还是淡淡地。
“我和雪凝念书都很用功,算得上是好学生,希望你以后多多指教。”晓晴笑。
雪凝也笑出声来,这是极少有的情形。
“好像日本人。”冷敖也咕噜了一句。
晓晴脸红了,的确,她那句“请多多指教”实在是虚伪的日本人最爱说的。
食物送上来,他们开始吃。气氛是很闷的,他们都不爱出声,只剩下晓晴——她觉得责任重大。
“在你们面前,我和雪凝都是小孩子,”她努力找话题:“你们一定嫌我们幼稚。”
“我请的秘书才二十二岁,我宁愿从头开始训练,一切合乎我要求,”雨浓说:“我不要一个有十年秘书经验的老油条。”
“聪明。”冷敖说。
“她幼稚吗?”晓晴好奇地问。
二十二岁,才比她们大两岁。
“现在还新,当然稚女敕些。再过一年,我担保她月兑胎换骨。”雨浓说。
“训练童子军?”晓晴打趣。
雨浓但笑不语。
这么多话的晓晴,更显得雪凝的沉默冷漠。
“雪凝小时候就是这样子。”雨浓突然说。
雪凝意外地望着他,略略张开口了,仿佛在问:“小时候你见过我吗?”但她没有出声。
“你大约四五岁时我常到你家,你一定不记得了,”雨浓说:“那时,我和冷敖都还是中三四的学生,你从来不理睬我们。”
“我真的不记得。”雪凝说。
“从小你就极骄傲。”
“不。不是骄傲,我天生没有与人交往的热情。”雪凝想一想:“我只有晓晴一个朋友。”
“你们互相补短,你们俩看起来不协调,但矛盾中有统一。”
雨浓说。
“我不懂你说什么?”晓晴直率地。
雨浓把视线望向冷敖;冷敖摇摇头,淡淡一笑。
“你自己解释。”冷敖说。
“作为主人,你太沉默。”雨浓说。
“我们俩见面原也没话好说,围棋才是我们共同的语言。”冷敖说。
“这个世界上能找到有共同语言的人已不容易。”雨浓若有所思。
“一切皆缘分。”雪凝说。
雨浓的视线移向她,深深地望了一阵。
“是。一切皆缘分!”他似感叹。
“你好像有好多心事。”晓晴问。
“小女孩子的想法。大男人不一定有心事,也不像你们想的曾有一段伤心史。你们想得太浪漫,事实却再简单不过。”
“对不起,我从没这么想过。”雪凝严肃地抗议。雨浓看她,也不争辩。
“对不起,雪凝。”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