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们一起走。”令刚柔声说:“他不会放过你的。”
美仪脸上神色变了一下。
“到了新加坡立刻转到欧洲,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一年半载之后当大家都忘记你时,方可出来。”她说:“我不是讲笑,你自己知道严重性。”
“明天早上他们发觉时——”
“来不及,你们已在新加坡途中。”美仪又笑。“他来不及了。”
令刚凝望着她半晌,硬着心肠拖可若下车,头也不回地冲进酒店大门。
可若回头望,美仪和那神秘的车已远去。
他们回到美仪替他们预备好的房间,令刚打开牛皮纸袋,看见里面整整齐齐一叠百元美金,另外还有一个存折、机票。令刚迅速紧皱眉头,脸也激动得红起来。
“美仪——”他喃喃说。
“到底发生了甚么事?”可若问。她的耐性已经到了极点。
“可若,我们现在并未安全,”令刚一直没有放开她的手。“我没想过美仪会这么做,但我相信她,我愿意试。可若,明天一早开始,我们逃亡。”
“逃亡?为甚么?有这必要吗?”可若大吃一惊。这两个字不可能出现在她生活中,想都没想过,很荒谬可笑。
“令刚,我愈来愈胡涂,我们可是在做戏。”
“不,这是真的,就算你后悔也来不及,是我拖累了你,”令刚眼中有难言之隐。“新加坡只是第一站,我们必须在欧洲躲起来,等事情淡了之后才出来。”
“你开玩笑。”她睁大眼睛。
“你很无辜,”他痛苦地捧起她的脸。“把你拖到这漩涡里——可若,当初对你,我真是情不自禁,我没想过后果。”
“令刚,告诉我整件事,这样蒙在鼓里我很不舒服。”可若吸一口气,她受过高等教育,她是专业人士,不想弄得这么莫名其妙。
“我会告诉你,不是现在,”令刚矛盾不安。“或者上了飞机,我们现在并不安全。”
“明天只不过去纽约拍外景,梁美仪为甚么要安排你逃走?我宁愿去纽约。”
“你不明白——”
“那么你说清楚。”可若直视着他。“我愿意跟你去天涯海角,但不能一无所知,不能这么莫名其妙。”
“可若——”令刚再一次紧紧握住她的双手。“我们不能跟外景队去纽约。”
“你得罪了那边黑道人物?”
“不——可若”,令刚无意识地四下张望,彷佛有人会偷听。“拍外景只是表面上的幌子,其实极危险。”
“危险?”
“海洛英。”他像泄了气的皮球。
可若楞楞地发呆,不能相信这事实。然后,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抖得像得了疟疾的病人,脸色苍白。
这一剎那,所有的事都明白了。
令刚的超级巨星也只是个烟幕,背后巨大的利益原来是毒品。
“因为我的名气、身分、地位,谁会注意一支外景队呢?”他痛苦极了。“他们逼我一次又一次,每次都答应是最后一次,每次都拖,我摆月兑不了,直到你出现。”
可若咬着唇,唇上已有半圈发白的牙齿痕。单纯了三十年的她,突然陷在这么复杂可怕的环境里,她无法自处。
“你带给我希望和勇气,我一定要摆月兑,谁知道连累了你。”
可若挣月兑他的手站起来,六神无主地在屋子里转,像困兽。她双手环抱着胸前,完全失去了安全感,她想起电影里横尸街头的人。不不,她不要那样,她不能如此,这个当儿,她该怎么办。
老天。她要冷静下来,她要好好的想一想,计划一下,她——她颓然坐在床边,脑子里像烧起一团火,思想、知识、经验甚么都烧光。这是她从未面临过的情形。
令刚返到一角默默坐下,痛心又内疚的望着她在挣扎。他爱她却害了她,无可挽回的悲剧,他痛恨在见到她之后放任了自己感情,是他错,他忘了自己只是个工具。
渐渐地,可若竟奇异的平静下来。她不再颤抖,嘴唇也放松,人也安定。她把视线重新放在令刚脸上。
“我非常害怕,”她眼中掠过一抹动人心弦的柔情。“但是——让你永远在痛苦无望之中,我又舍不得,也许是天意,我们的命运既然绑在一起,我愿陪伴看你。”
“可若——”令刚从角落里跳起来,冲前紧紧拥抱她。
“让我们去找个小岛,提前过你向往的生活,不是更好?”她说。
他心里闪过“可能吗?”三个字,不想扫兴,没说出来。可若是天真,她不知道陈炳权那伙人的厉害,他——暂时不想,能有可若陪伴着他,不是他一直渴望的吗?抓住眼前的快乐幸福,他只能这么做。
天渐渐发出鱼肚白,他看看表,快六点。
“我们六点半走进机场,”他说:“立刻办手续入关,希望像美仪说的那么顺利。”
“美仪好象很矛盾很痛苦,她这么帮你,她真的不会有事?”
“希望——一切平安。”他眼神复杂。
美仪眼中也有类似他这种复杂的光芒,可若不懂,原本他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两人相拥着等待时间慢慢走过,六点半,他们离开房间,为怕节外生枝,连酒店房门钥匙也不去还,径自走过连于机场与酒店的走廊。天已渐渐更光亮。
站在机场瘪台前,他们紧张得心都几乎跳出来。美仪替他们买的头等票,所以不用排队。拿着登机证,他们快步走向闸口。
等到真正入闸,通过了移民局,两个紧绷的心才松下来,不约而同透口气。
他们不想等在公众大堂,反正是头等机票,于是迅速到头等舱搭客休息室,那儿人少,只有几个外国人,地勤小姐礼貌地招待着。
令刚始终紧握着可若的手,这一点点联系是他们之间互相的鼓励。
“现在可算安全了一半。”令刚说。
“应该没问题,他们总不能追进闸口,移民局不准他们过的。”可若比较乐观。
坐了十分钟,听见扩音机召集他们那一班机的旅客登机了。他们一起站起来,同时迈步往门口走。
休息室门又开.三个中国旅客走进来,令刚突然停步。可若看见他剧变的脸色。
“嗨。”三个旅客都向令刚招呼,并扬一扬手中登机证。“同一班机啊。”
令刚拖着可若急步冲出门,头也不回地在走廊狂奔。那三个人并没有追出来。
“他们捉到了美仪。”他喘息得厉害。
“怎么办?他们跟我们同一班机走,我们逃不掉。”可若也色变。
令刚眼神复杂,脸色阴暗不定,他凝望可若一阵,又望向远处头等舱搭客休息室,彷佛有甚么重大的去等他决定。
“我们留下来。”他终于说。拖着可若急步往移民局柜怡。
“他们没有跟来。”可若张望着。
“我们已在他们监视中,他们的人倾巢而出。”令刚渐渐镇定下来。
“我们该怎么办?”
“在禁区中他们的人不会多,出了移民局我们会立刻被他们抓到,”他想一想。“来。”
他突然就转了方向,把她带到一间办公室里,里面生着许多海关和移民局职员。
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令刚脸上,谁会不认识他这超级巨星呢?
“对不起,我想麻烦任何一位,可否替我们安排一辆车?我们想离开。”他说。
有人愕然相对,有人不以为然,这毕竟不合常理。也有人非常友善。
“你有困难吗?”有人问。
“我想避开一些人。”他含糊地说:“很冒昧,但我没有法子。”
“替你通知值班警察,他们有警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