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该想到之谆和她是绝不可能的事,黎瑾对她的忌恨和不谅解,黎群对她不正常的感情,她怎能介入这样一个家庭?再说,做年龄相若的人的——继母——不是太可笑了吗?她竟从来没想过,没考虑过,她只是在爱,在被爱,她天真的以为,爱就是爱,没有条件,没有复杂的因素,于是,她失望了,对爱的幻梦也破灭了!
上带既赋予人类爱,为什?又要在爱里附带着条件?因素,环境的影响?人为的阻挠?那?,人间的爱,不是全变成了痛苦?为什??为什??
她无法解答这问题,不止她,谁又能替她解答呢?社会是那?复杂,人心是那?复杂,要想在复杂中寻找单纯,有如在矛盾中寻找统一了,并非绝对不能,只是,那?困难,那?困难——
模模糊糊的,她有了倦意,疲倦,催着她入梦,那是一个黯淡的、寂寞的梦——
睁开眼睛,床边站着一个人,她定定神,发觉是淑宁,她的脸色很奇怪,似乎有忧虑。
“妈,几点钟了?我起迟了吗?”亦筑翻身坐起。
“十一点多,”淑宁平静地说,“想睡就多睡一阵,你忘了已经放寒假了?”
“哦,”亦筑停止起床的动作,拥被坐正,“真糊涂,亦恺呢?”
“他还有几天才放假,中学生能跟大学生比吗?”淑宁在床沿坐下,“你爸也上班了,家里只剩下我们俩!”
“那我就不应该偷懒了,起来帮你去买菜!”亦筑想下床。
“菜早买回来了,”淑宁阻止她,“外面冷,又没事,不如还是坐在被窝里,中午吃面,反正只有我们母女俩,随便点——坐在这儿聊聊吧!”
亦筑敏感的觉得淑宁发现了什?,她警惕着不动声色,反正事情已结束,提出来说也无所谓。
“你有心事,是吗?”淑宁看着她。
“没有——怎?会呢?”她否认。
“别骗我,我看得出,”淑宁说,“你近来笑得很勉强,说话也吞吞吐吐,亦恺说你昨晚还哭了,告诉妈妈,为什??黎群吗?”
“不,不,不,”亦筑一连串的否认,“没有事,真的!”“昨晚那个雷文在巷口站了一晚,你不是说你们在一起吃饭吗?”淑宁的脸色严肃起来,“到底怎?回事?”
“我不知道雷文——或者他找我有事,”亦筑不自然地说,“昨晚——我没和他们一起!”
“那?跟谁在一起?”淑宁皱皱眉,“近来你都在扯谎,是吗?”
亦筑犹豫了一会,看着妈妈那关怀又紧张的脸,她叹一口气,讲吧,当作讲故事一样,那已是过去的事了。
“是的,”她开始平静,“近来我都没跟他们在一起,跟一个叫——黎之谆的人!”
“黎之谆?”淑宁又皱眉,“谁?黎家的亲戚?怎?总是黎家的人?”
“是的——是黎家的一个亲戚,”亦筑点点头,“他人很好,我们很合得来,常在一起谈谈,或吃吃饭!”
“哦——”淑宁的声音拖得很长,“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亦筑考虑着,决定说得含蓄些,“比我大些,有点事业基础,人很潇洒——或者是因为黎家的人吧,很漂亮,而且,很有深度!”
“很不错呀!”淑宁高兴起来,做母亲的总是如此,“怎?不带回来看看——对了,昨晚你为什?哭?”
“不为什?,”亦筑落寞的,“只是想哭而已!”
“是不是——黎群那儿有麻烦?”淑宁很机警。
“妈妈,我永远不会有麻烦的,”亦筑打起精神,“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那就好了,什?时候叫那个黎之谆让我看看!”淑宁松了一口气,她相信了亦筑坦然的样子。
“他不会来,”亦筑故作轻松的,“我们昨天已讲好不再见面了!”
“怎?回事?亦筑!”淑宁叫起来。
“别误会,妈妈!”亦筑从床上起来,穿上一件旧棉袄,“我目前还不打算交男朋友!”
“看你,固执得像小蛮牛,”淑宁埋怨,“好对象难找,你放弃了会后悔的!”
“妈妈,你不懂,好对象虽难找,但总还是有,”亦筑说,“生命从指缝中溜走,却再也抓不回来!”
“又来了,我是不懂这一套的,”淑宁叹息着站起来,“你去洗脸,我去煮面!”
淑宁走出去,亦筑松了口气,她说得那?坦然,那?平淡,那?不在乎,谁知她心?她用尽了全身的坚强,来支持她外表的平静,之谆,之谆,如果她真能如此轻松的放弃他,世间哪还有真情?
匆匆梳洗完毕,换了条长裤,身上依然穿著那件旧棉袄,预备去厨房帮忙,谁知淑宁已端着两碗面出来,这是亦筑最爱吃的雪菜肉丝面。
“哇,好棒!”亦筑高兴的接过面碗。
“特别为你煮的啦!”淑宁斜睨她一眼。
母女相对吃面,谁都不说话,都在想着心事,沉默围绕在她们四周,只有轻轻的碗筷声——蓦然,门铃响起来,两人都吃了一惊,亦筑竟跳起来,这个时候,会有谁会来呢?
“我去开!”亦筑抢着说。
门开处,脸上有点尴尬,有点不安的雷文站在那儿,他穿得很整齐,像要赴宴会一样。
“雷文?怎?会是你?”亦筑叫。
“我有点事,”雷文结巴的,“昨天来过,没敢进来,我——哎,有点事想跟你谈!”
“跟我谈?”亦筑意外的,“黎瑾批准了吗?”
雷文尴尬的笑,提起黎瑾,他更不自然了。
“不是说笑,真的!”雷文看着她。
“进来吧!”亦筑微微笑,“或者要我出去?”
“伯母在,是吗?最好你能出来一趟!”雷文很诚恳。
亦筑耸耸肩,对屋里的淑宁叫:
“妈,雷文找我有事,我出去一趟就回来!”
掩上大门,他们并肩朝巷口走去。
“有什?事?那?重要?”亦筑问。
“我不知道,”雷文烦躁的,“我说不出,只是心里好乱,好烦,想找个了解的人谈谈!”
“雷文,我记得你以前开朗得很,现在又要结婚,这是喜事,没理由烦躁!”亦筑平静地说。
“就是为结婚,”雷文模模头,“我知道不该那?早结婚,但是小瑾——唉!我简直不知道该怎?办!”
“你问我也得不到答案,”亦筑摇摇头,她想起自己难解决的烦恼,“如果你爱她,结婚早些也无所谓!”
“我当然是爱她的,但是,她总是独断独行,毫不讲理,倔强得——哎,天下第一,好的时候很好,一发起脾气来就什?都不理,我跟她性格——老实说,并不配合,只是——我真的不知道了!”雷文懊恼的,“记得我跟你说过吗?我连女朋友都不想早交,竟然要结婚!”
“你爱她,就应该忍耐她的一切,包容她的缺点,”亦筑看着灵粮堂屋顶的十字架,感慨的,“爱就是牺牲,懂吗?是牺牲!”
“亦筑——”雷文被她脸上那抹奇异的神色镇住了。
“你还不知道吧!”亦筑不理会他的诧异,“昨天,我在黎之谆家碰到黎群,于是——一切都完了。”
“完了?”雷文吃了一惊,“你是说——你和黎伯伯?亦筑,我真的不懂这件事!”
“不懂吗?”她自嘲的笑笑,“我自己也不明白,我从没想过和中年人——恋爱,但第一次见到他,似乎就——那样发生了,很自然,很平静,很奇怪,是吗?”
“我——不知道!”他摇摇头。
“黎瑾说我看上他的名誉地位和金钱,黎瑾说他引诱我,这都不对,你知道吗?”她恍若作梦,存在心里太多的话,一涌而出,“在我眼里,他只是个普通的男人,我从没考虑过其它,他也是,如果他要引诱女人,尽可以找最美的,最——性感的,我没有那些条件,我们只是——自然的互相吸引,互相了解,这是爱,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