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雷文,来看黎瑾的,你是——”那年轻人说。
“我是黎之谆,黎瑾的父亲!”他微笑着说。
“父亲?”雷文睁大了那漂亮的眼睛。“天!你该是她哥哥才对,想不到你这幺年轻!”
之谆直看着这年轻人,相当出色,相当聪明,但却略嫌有点浮躁,他说是雷文,来看黎瑾,莫非是——
“你和小瑾是——”他含蓄的问。
“同学,也是好朋友!”雷文自顾白的坐下来。
他够开朗,够坦白,也够爽直,之谆开始有点喜欢他了,这年轻人,多少有点像当年的他。
“我让人去替你叫她出来!”他按按铃,立刻有个女佣走来,他和蔼的吩咐她,一点不摆架子。
“黎伯伯很少在家,是吧!”雷文问。
“你怎幺知道?你常来?”之谆扬一扬眉。
“听他们说,黎伯伯很忙的!”他说。
之谆笑笑。看来这雷文和黎瑾的交情还不错,以他来配黎瑾,他会感到很满意。
“令尊——在哪儿办事?”他问。做父亲的免不了关心这的。
“家父是雷伯伟,也许你也听过!”雷文很得体地说。
“是伯伟兄!”之谆拍拍额头。“我真笨,你很像你父亲,我一时竟想不出来。”
“黎伯伯认识家父?”雷文惊喜的。
“老朋友了,”之谆满意地说,对雷文的态度又亲切了一些。“怎幺没听令尊提起过你和小瑾是同学的事?”
“我今年才转去T大,而且家父不知道这事!”他说。
“事的,伯伟兄是个忙人,”之谆笑起来。“令堂好吧!”
“他们都好,谢谢!”雷文说。事实上,他已十来天没见着父母的面了。
“既然大家都是熟人,你常常来坐坐,小群和小瑾天天嚷着冷清——”之谆说。
黎群从一扇门里出来,看见之谆和雷文谈得很开心,不由一怔,雷文什幺时候来的?他认识父亲?他们怎幺会像多年的老朋友似的。
“爸,阿丹就好了!”他打断之谆的话。
之谆转头,把黎群叫到身边坐下,指着雷文说:
“小群,雷文是雷伯伟的儿子,你们都不知道吧!伯伟和我是老朋友了!”
黎群并不热烈——可以说是冷冷的看雷文一眼,真是打招呼,他不喜欢雷文,他觉得锋芒太露的人是肤浅的表现,而且雷文和亦筑的友谊,令他觉得有些威胁。
雷文就不同,他明明对黎群隐有敌意,当着之谆的面,他却绝不表露,这是两个男孩间的最大区别。
“啊!黎群,”他潇洒的招呼着。“不赶论文吗?”
黎群正犹豫是否该敷衍他两句,满脸惊喜,半信半疑的黎瑾,匆匆跑出来,一眼看见雷文,那些怀疑却变作笑容,她下意识的施着脸,低呼:
“这幺晚,你怎幺会来?”
“不算晚,”雷文站起来,微笑着迎上前。“我想来就来了,不欢迎吗?”
黎瑾脸孔红红的,在之谆和黎群面前她很别扭,不知道该怎幺回答的。之谆老于世故,怎能不了解女儿的心理?他装得很自然的站起来。
“你们谈谈,我去吃点心!”他说。很快走开。
黎群不作声,默默的从另一扇门离开,大厅里只剩下他们俩,屋顶的吊灯发出淡淡的光辉,雷文脸上容光焕发,他目注着娇羞的黎瑾,愉快的笑起来。
“我没有想到你会来,”黎瑾的脸上嫣红更浓,一扫刚才的冷淡,落寞。“白天在学校,也没有听你提起!”
“我喜欢作不速客,”他说。迅速转变话题。“今天真巧,碰到你父亲,我知道他难得回来。”
她的脸立刻沉下,她不愿提起之谆。
“你怎幺知道他难得回来?谁说的?”
“亦筑说的,”他毫无心机,“很奇怪,我喜欢你父亲,我希望我老的时候能像他!”
她轻轻哼了一声,雷文的话真使她生气。又是亦筑,好象亦筑的影子永远跟着她。而且雷文说喜欢,这——似乎专跟她过不去,她赌气的坐下,一声不响。
“怎幺突然板起脸不说话?好黎理,我得罪了你吗?”雷文弯着腰,把脸凑到她面前。
她一掠,慌忙闪避,脸红得像天上的云霞,心脏几乎跳出口腔。他真大胆啊!他想做什幺?
“我喜欢看你意外的表情!”他半开玩笑地说。
“怕什幺?像只受惊的兔子,”他笑着指指她的鼻尖。“我会吃了你?”
“你——怎幺不坐?”她急促地说。
“好,我坐,”他退到一张椅上。“你该满意了吧?”
她凝视着他,半晌,叹了一口气说:
“为什幺你不能正经一点呢?”
“我还不够正经?”他指着自己,似笑非笑的。“天下就难找到正经的人了!”
“你来找我——有事吗?”她吸一口气,慢慢说。
“没事,只是想看看你,”他盯着她那古典美的细致面孔,有一丝贪婪,“在学校里看不够!”
“我不喜欢听这些话,”她极力板起脸,“油腔滑调,我可不是你作弄的对象!”
他毫不在意的笑笑,放松的靠在椅上,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那幺你说,你喜欢听什幺话?我说给你听!”他说。
“我什幺都不喜欢,你去说给亦筑听——”她赌气的。立刻发觉说得不妙,要收回已来不及。
“亦筑?算了,”他摇摇头。“她太正经,太古板,嘴里不是功课就是教堂,她不会喜欢听我的,上次啊!我拖她去夜巴黎跳茶舞,好象要杀了她似的!”
她心中一震,脸色变了,红晕消逝,只剩下一脸苍白,可怕的苍白,忌妒的火焰在眼中燃烧。
“跳茶舞?”她力持平静,声音变得很冷,“你们常在一起玩吗?”
“也不常常,我无聊透顶时,总去找她,但她常常没有空,大概怕我把她带坏,我知道她是系里第一名的好学生,对吗?”他一点也没发觉她的异样。
“她常没有空,那幺你是不是很失望?”她故意说。
“没什幺可失望的,我游荡惯了,没理由要她跟我一样。”他耸耸肩,“像今晚,我本想拖她去看场电影,她死也不肯,说要替她弟弟补习,我没法子,又不想一个人看电影,只好来找你!”
她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忌妒的火焰,完全破坏了她的古典美,她变得尖锐而刻薄。
“你要记住,我家不是你逃避失意的地方,我也没有那幺多时间来陪你,你以为我是幺人?”她冷冰冰地说。
“什幺意思?怎幺突然变了?我可没有得罪你!”他坐直,疑惑的望着她,真是个善变的女孩。“我以为你是黎瑾,最美的女同学,我会以为你是什幺人呢?”
她冷冷的一言不发,傲然的昂着头,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粗心大意的雷文,真是百思不解了。
“黎瑾,你的脾气为什幺这幺怪?变来变去,就像台湾的天气,我真不懂你!”他叹一口气。
“谁要你懂?别自以为了不起,女孩子可不是你想象的那幺容易!”她傲然说。
他一怔,黎瑾真的在发脾气了,刚才还以为她开玩笑,怎幺回事?自己哪一句话说错了?
“黎瑾,你要凭良心说话,我并没有得罪你呀!”他站起来坐过去她身边,态度正经而诚恳。
“你常常无缘无故生我的气,好象我俩之间——永远不能和平相处似的,即使我错,你至少也得告诉我错在哪里呀”
“你哪会错,当然是我错!”她继续赌气,但脸色已不像刚才那幺难看,声音也和缓了。
“小姐,你就饶了我吧!”他拉起她的手。“别再跟我捉迷藏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