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又红了。不管他有意无意,总令人发窘。
“别管她是谁,但我敢断言你追不到!”她说。
“断语别下得太早,世界上的事谁有十足的把握,即使那人是你!”他说。
她不回答他的话,心中也觉得颇有道理。是啊!世界上的事谁有十足的把握?即使是自己。
“亦筑,早上那漂亮又骄傲的男孩是谁?你的男朋友?”
“又瞎扯,是黎瑾的哥哥,要我代黎瑾请假的!”她有点埋怨的,“傲气凌人,好象全世界他最了不起!”
他摇摇头,“哥哥如此,妹妹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这只是你不了解他们,”亦筑说,“他们是有点冷,有点傲,有点孤僻,有点不合群,是环境造成的,我和黎瑾就是好朋友!”
“我不喜欢骄傲的人,不管男女!”他固执的。
“未必见得,黎瑾那?美,许多男孩子,都追不上呢!”她打趣着,“等你见了她,再说这话不迟!”
“我觉得内在美比较重要,即使美得像天仙,是个绣花枕头又如何?”他仍摇头。
“别谈这些,我有背后批评人的不安感觉!”她说。
“难得有你这样的女孩,我追你如何?”他笑着。
“你总爱不正经,当心我不理你!”
炒米粉送上来,他们各人低下头吃。两人的友谊发展得十分自然,十分融洽,虽不能说像情侣,至少也像多年的好朋友。
“你?什?会选外文系?男孩子读文科,将来发展的机会不大!”亦筑问。
“读什?由不得我,我想读经济,考联考的分数不够高分,到外文系,不读行吗?”他苦笑,“人生在世,就有许多由不得自己的苦!”
“将来呢?你有什?打算?”她再问。
“打算?”他摇摇头,“毕了业服完兵役再说!”
走一步算一步,这是目前许多年轻人的心理,虽然有点颓丧,却怪不得他们。他们所向往的,往往得不到,希望太高,失望就更大,他们只好不想,不打算,不计划,让社会的潮流把他们冲到哪里算那里。
“别那?颓丧,每个人都得有计划的!”
“我并不颓丧,只是看到一样的事实,”他说,“我有个堂哥;家庭环境不好,苦苦挣扎读完大学;她女朋友约他一起出国、他没有钱,女朋友先去,说明只等他两年,两年内他能去就嫁给他,否则——堂哥辛辛苦苦,熬更守夜了两年,终于能出国,但他到美国的那天,正是他女朋友的出嫁的日子,他一怒,放弃了所有的计划,流落异乡,不知所终,所以,计划有什?用?打算有什?用?强不过命运,强不过环境!”
“不能因一个人的遭遇就打消了你的斗志,”亦筑不同意的,“我家的环境也不好,我从来都不消极,我相信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话。”
他看着她,眼中有一抹感动的神色,这个坚强的,勇敢的,充满信心的女核,对他竟有那?一份强烈的影响力,他们才相识两天,这该是件奇异的事。
“亦筑,在你面前我觉得惭愧!”他若有所思地说:“你的个性完全像男孩,刚才一?那,我真以?你是个男孩!”
亦筑笑笑。各人付了自己的米粉钱,然后一同走出学生活动中心,离上课的时间还早,他们不必急急的赶。
“说说看,你有什?打算呢?”雷文问。
“我想快快毕业,成绩好一点,找份好工作,做几年事,存点钱,帮助弟弟出国深造,如此而已。”她耸耸肩,很坦白的说,“我早说过我是个平凡故人,也安于平凡!”
“和你的平凡比,我只能算?平庸了!”他由衷的。
“算了,别给我戴高帽子,”她笑着阻止,“我最怕别人恭维我。”
走了一段路,他忽然停下来,带有一抹深思的,又有着盼望的神情,说:
“亦筑,如果我约你,你愿出来吗?”
“这——”亦筑呆了一下,男孩子的约会,都是这?直截了当,单刀直入的吗?“我想,不会出来。”
“?什??”他惊讶的。
她看着他,很严肃的说:
“目前我不打算交男朋友!”
“天,亦筑,别这?老道学,”雷文大叫起来,“我还没有打算追你,你已经防备起来,我只是很喜欢和你谈谈,完全——当你是男孩子呀!”
亦筑脸上肌肉放松,心中却忍不住轻微的失望起来。她真以?他要追她了,谁知不是,不禁讪讪然。
“这样——也许还可商量。”她红着脸说。
“你真古怪得可爱!”他摇头继续往前走,“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目前也不打算交女朋友!”
“是吗?”她有点好奇,却不便深问。
“对于爱情,我相信一见钟情式的,一眼看见,就互相吸引,发生好感的才是真爱情,而且必须像小说上描写的那种强烈得烧得死人的,你以?如何?”
她摇摇头,笑着走进文学院大楼。
“去找你的一见钟情和烧得死人的感情吧!”她笑,“我可没有兴趣!”
“亦筑,别笑,我说的是真话!”雷文追上来。
两个过路的女同学诧异的看他们,以?是闹别扭的情侣,亦筑尴尬的快步走开,口中开始埋怨。
“看你,别人以?我们在干什??”她低声说。
“别人以?什?,都不关我们的事,”他毫不在乎,“让他们去说方亦筑是雷文的女朋友,那又如何?”
“再这样我会真生气的!”她停下来。
“好吧!你真生气给我看看,”他恶作剧的,“我最爱看生气的女孩。尤其是你!”
“雷文,你——”亦筑气恼的叫。
“好,亦筑。我们回教室去吧!”他立刻正经起来,“早上有几个不懂的问题要请教你!”
坐在教室的一角,亦筑专心的讲解雷文所提出的问题,讲得又仔细又详尽,当她无意之中?起头时,竟碰到一对似笑非笑,恶作剧的眼睛,她呆了一下,意会到雷文的请教又是捉弄时,已气得涨红了脸。
“原来你是那?——可恶的!”她不依的叫,“你故意说不懂,对吗?”
雷文凝视着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最后忍不住纵声大笑起来。
“看你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真以?面前是个又蠢又笨的小学生,”他说,“别生气,亦筑,我赔不是,今天晚上请你看电影!”
“谁稀罕你的电影!”她想想,自己也忍不住好笑,“你喜欢捉弄人,总有一天会被人捉弄!”
“好,好,我会有报应的,”他说,“今天晚上看电影吗?好在刚开学,不忙!”
她犹豫的望着他。很想去,下意识的又怕动感情,一种无形的压力在心里。
“好吧!算是罚你!”她挣扎着说。
“看你,只不过看场电影,你像在考虑嫁我一样,真是死心眼儿!”他打趣着。
“你总是这?胡扯,什?时候你能正经起来,你就——”
“就怎样?”他笑着,“你嫁给我?”
“雷文!”她喝止着。她对他完全没办法。
教授进来,雷文不得不收拾起他那可恶的笑容,却不放弃偷偷对亦筑扮个鬼脸。
文法课,是最枯燥乏味,又最伤脑筋的,许多同学都不耐烦,低着头做自己的事,写信的,看小说的,甚至有人在偷偷吃东西。亦筑收起刚才的笑闹,专心的倾听教授的讲解,并不是她比别人强,比别人好些,只是,-种责任,一种义务,使她不愿放过教授说的每一个字,学问是自己的,即使不?家,不?弟弟,也应该?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