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宿舍了。”等庞逸银色的“劳斯莱司”开走后,潘烈才说。
“不陪我聊聊天吗?”苏哲看看表,“九点半,不上不下的时候,叫我去哪里。”
“你的报馆正在忙碌。”他说。
“我白天已忙碌完毕,我不需要上夜班。”她摇头,“对面那家咖啡店?”
他没有拒绝,是不忍,也不好意思。苏哲是无条件地帮他。
两人对坐着,潘烈照常是沉默没话讲。
“潘烈,运动员是开朗、热情又活泼的,你怎幺总是不讲话?”
“我也开朗、活泼又热情,你没看过而已!”他说。
“什幺时候?又在什幺情形下?”她笑问。
“和我的伙伴们,在运动场上。”他淡然。
“你讨厌女孩于?”她歪着头。
“不,只是不习惯。”
“偏偏那幺多女孩子为你发在。”她笑,“你知道吗?我们报馆收到好多信,那些女孩子说你在运动场上像会发光一样。”
“我不知道。”他摇头。
“真服了你,”她又好笑又好气,“换成别人碰到庞逸这机会,怕都—头撞了过去,因为一定成功的。只有你一推再推,还要人家等上十年。”
“他不会等十年的。”他说。
“你错了,庞逸说一不二,他完全不在乎钱,他说等十年就是十年,那怕十年后这部片子完全汉噱头。”苏哲说。
“他找我拍片是为噱头!”他皱眉。
“你做事太认真,总把事情想得太严肃,不好!”她说,“除了外型,你完全不像运动员。”
“我是天生的运动员!”他不以为然。
“如果你的个性改一改就十全十美了。”她说……
“做人不可能十全十美的,所以我不必改!”他说,“我喜欢做我自己。”
“会不会有一天有人要你改,你就心甘情愿地改了呢?”她怀疑地问。
“绝对不会。”他心中闪过思嘉的影子,心脏又剧烈地收缩,令他疼痛,“如果有那幺一个人,我想——是我令她改!”
他竟下意识地把“那一个人”当成思嘉。
“自信得过分!”她不以为然,“现在你嘴硬,看到哪天那个十足吸引你的女性出现时,你一定投降。”
“我们可以赌。”他又黑又亮的眸子望住她。
她心中有一份自己也不能明朗的情绪掠过,这样一对有振撼性,有征服性的黑眸,谁——能抗拒?
“不赌。”她努力把自已从强大的压力下拉出来,她的个性也不容她服输,她也是个侵略和征服性强的人,“我没有必要赌,因为我知道必胜。”
“是心虚。”他淡淡一笑。
他那整齐又雪白的牙齿啊——她只能透一口气,只有他这样原野孕育出的运动员才拥有吧?他全身都给她强大的压力,甚至牙齿。
“是自信心。”她要深深吸一口气,才能扬起头。
他望着她一阵,真正开怀大笑起来,第一次,她见到他的豪放、热情和开朗。
“说良心话,你是很难得的女孩子。”他由衷地说。
“造句话你说了多少次?”她反问。
“我从不和女孩子多说话,以前没对任何人说过。”他收敛了笑容。
“但愿你多笑,。像正午的阳光,虽晒得人发昏,给人的感觉却是兴奋的,美好的。”她说。
“你是体育记者,不该这幺文艺。”他摇头。
“不论是什幺记者,我只在说真话。”她笑。
“谢谢你的真话,但我不接受。”他说,“你的比喻太过分了。”
“你脸皮很薄。”她点点头,“不过你真的很可爱。我想全世界的人没像你那样对庞逸说话。”
“我也是说真话。”他说。
“但你想过庞逸的身分地位吗?他在电影界举足轻重,在世界各国都有地位。”她说。
“与我有什幺关系?我不想在他那儿讨便宜,更不想为他工作,我跟他是平等的,对不对?”他说。
“对。但目前社会的大多数人都趋炎附势,就算我过分也好,我还是要说你难得。”她说。
“又错了,不是难得,只是过分自我。”他自嘲地笑,“我明白这样对自己没有益处,但不这样我心里会不舒服。”
“我觉得更了解你了!”她由衷地说。
“不许写。”他这三个字说得很强硬,眼中光芒灼人,“我不要在报上再看见你写我的文章。”
“如果站在朋友立场,我知道不应该写,”她望着他,“但身为记者,我应该写。”
“若再写我们就不是朋友。”他警告。
“这幺严重?”她反问。
“再写,对其他选手太不公平,参加世运的起码有一百人,你不能只写我。”他说。
“怕别人讲是非?”她似笑非笑。
“不怕,我是个男孩子,我怕什幺?”他不直接说。她明白了,他担心有人在背后说她。
“我明白了,可是我也不怕。”她耸耸肩,“所有的一切都是光明正大,不是吗?”
“你一定要写?”他瞪着眼睛。
她凝望他一阵,他的认真令她觉得好笑,这幺孩子气!
“不写了,”她吐尽胸中所有的空气,“写了你这幺多,我也写累了,即使再有资料,我一个人知道就算了。”
“这才象话。”他放松紧绷的脸。
“不再说谢谢了?”她笑。
“你已经嫌多了,不是吗?”他说。
“你既然不想当明星,出风头,我何必勉强你?”她说,“我希望一直拥有你这朋友。”
他不置可否地笑一笑。
咖啡店的门开了,进来几个早回宿舍的选手,他们自然认得潘烈,也认得苏哲。几个大孩子打了声招呼,扮了一堆鬼脸,就远远地坐开了。
苏哲也没在意,潘烈却皱起眉头。
“我们走吧!”他站起来。
“想不到你也会小心眼。”她笑。
“看样子他们已经误会了。”他不高兴。
“误会又怎样?我们自己没有误会就行了。”她说,“别那幺在意别人的眼光和别人的话。”
“我不在意其它,只在意这一点。”他非常认真,“我不想有一点点闲言闲语。”
“什幺闲言闲语?”她说。
“我对——以后的她必须付出百分之一百,即使是传言,也是瑕疵。”他胀红了脸。
她呆楞半响……推门出去时间:
“那幺她也必须是完美无瑕,对你付出百分之一百,是不是?”她说。
“不——我只对自己这一方面负责。”他说。
这一剎那他心中还是想起思嘉,他能要求思嘉完美无瑕,百分之一百吗?不!他的心又疼痛起来。
庞逸回家的时候,思嘉正濒洋洋地半躺在雪白的床上看书,细致的脸上架着白色细边的眼镜。
“成功了吗?”她慢慢除下眼镜。
“为什幺这样问?”他很意外,“你知道我做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
“我知道。可是我有个感觉,这次你不会这幺顾利。”她淡淡地笑着。
“哦——”他拖长了声音,一边把西装月兑下来,“你的感觉从何而来?”
“不知道。”她优美地掠一挠头发,“去说服一个对演戏全无兴趣的运动员不是件容易的事,钱也打不动他。”
“我甚至还没机会提酬劳。”庞逸笑起来。
“放不放弃?”她随口问。
“我的字典里没有这两个字。”他已换好睡衣,“我跟他说好,我等他十年。”
思嘉俏皮地歪一歪头,很认真地说:
“我们赌一次。”
“赌什幺?”他凝望着她。眼中充满了欣赏。
“这部电影或拍得成,但主角一定不是他。”她说。
他想一想,笑得十分舒畅。
“不赌。因为我也知道,他恐怕永远不拍戏。”他说,“十年之约是我心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