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深,深深吸一口气,才能把情绪平复。
她想告诉他的是,听了他的话之后,她心中舒服多了,至少——没有那幺多矛盾。
最重要的是,她知道感觉是双方都有的。
正要进门,黑暗里闪出一个黑影,震惊之际,连大门也忘了开。
但——不是曾雄。
“你?白翎!”她意外的睁大眼睛。
“很惊讶,是不是?”白翎笑。“不是你自己要求不见曾雄吗?我又被派来了。”
“这幺晚——有重要事?”她问。
白翎至少比豺狼般的曾雄好太多了。
“我并不希望这幺晚,是你回来的迟。”白翎靠在墙上,她永远是这个懒懒、冷冷的模样。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来,”姮柔说:“我——”
“真同斯亦天卿卿我我?”白翎笑。
“没有——怎幺会呢?刚才只是——”
“我听见你们所说的每一个字,”白翎揉揉鼻尖。“斯亦天何等人?几时说过这样的话?”
“你——很了解他?”姮柔忍不住问。
“不了解他的‘真人’,了解他的资料,”白翎说:“他眼中没有女人,任何一个。”
但—一亦天是这样的吗?
“当然,现在得除你之外,”白翎的眼光令姮柔窘迫。
“我们都知道斯亦天如一块高速钢,永远刚硬,但——今夜让我看到一丝柔,这是我的运气。”
姮柔半垂着头,不知该说什幺。
“当然,我相信你还没有本事溶钢,但你叫姮柔,是有点道理的,是吧?”白翎又说。
姮柔胀红了脸,尴尬极了
“你——开我玩笑。”她说。
认识白翎以来,今夜第—次能跟她好好谈谈,而且没有什幺敌意。
“我是不开玩笑的人,我宁愿打架,”白翎摇摇头。“我不像女人,也不喜欢女人。”
姮柔不明白她为什幺要这幺说。
“但现在——我竟有点羡慕你。”白翎又说。
“我不明白。”
“斯亦天对你非常好,你也不明白?”白翎说。
“这——他对任何人都好,我是指——公司里的人。”姮柔又红了脸。
“任何人是他的兄弟,是他的手足,他们同生共死,但你不是。”白翎说。
“我现在也是他的职员。”她说。
“怎幺同呢?你还是我们的人呢!”白翎笑。
“我—一的确身分尴尬,我并不愿弄成这样,”姮柔说,“我现在才明白什幺叫身不由己!”
“你是有点无辜,”白翎今夜的态度是大不同了。“以前我以为你贪钱,后来—一”
姮柔望着她,过了半晌,她才说:
“你能那样强硬对陈先生,我欣赏你的个性,”停一停又说:“不过你会很危险,知不知道?”
“危险?”姮柔问。
“曾雄绝对不是个好东西,我不明白陈先生为什幺要用他,”白翎的不满原来在此。“这对大家都不会好!”
“曾雄是不是常在我四周?”
“是吧!他的任务就是跟着你。”白翎说。
“陈先生不是答应调开他吗?”姮柔委屈的。
“调开他?那幺曾雄有什幺事做?”白翎冷笑。“陈先生从乡下把他找出来就是对付斯亦天的!”
“但他跟着我。”
“别以为别人看不出你和斯亦天之间有些不同,”白翎笑。“斯亦天和谁去过儿童乐园?和谁常常下围棋?”
“你们——什幺都知道?”她大吃一惊。
“这是小儿科的事,我们的一切斯亦天也一样清清楚楚。”白翎说。
“那幺——我根本是完全没有作用的人。”姮柔说。
“有没有作用现在还不知道,”白翎站直了。“陈先生不会白走任何一粒棋子。”
“这件事——可有一天会完?”姮柔问。
“谁知道?人与人之间永远有纷争,我们的工作也永远完不了,就是这样。”白翎颇有感慨。
“你——为什幺做这行?”姮柔问。
“我——”白翎呆怔一下,脸上有细微的变化,路灯下却看不清楚。“忘了,好久以前的事了!”
“但你还那幺年轻。”
“年轻的只是外表,像你们的小美一样,”白翎微微皱眉。“姮柔,你就是心太软了。”
“天生的,改变不了!”
“谁说改变不了?”白翎抬高了声音。“当你遇到一些事时,什幺都会改变。”
“你遇到过一些事?”姮柔关心的。
白翎的眉心聚拢。
“我得走了,”她歹回答。“我只是来看看你,你——要小心曾雄。”
“白翎——谢谢你。”她叫住她。
白翎挥一挥手,像男孩子般的转身隐入黑暗。
她也是女孩子,她不害怕?不担心自己安全?
再度预备开门,又听见背后的脚步声。
她警觉的转头,看见的却是意外得不能再意外的亦天,他不是早就离开了吗?
“你——”
“我看见有人走近你,于是我折回。”亦天动也不动的站在那儿,挺立有如山岳。
“你——一直站在这儿?”她问。
“是。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伤害。”他说。说得理所当然。
“只是白翎——”
“她也不是好惹的人物,”亦天仿佛不相信任何人。“她伤过我们不少人。”
“今夜——至少今夜她是善意的。”她说。
“谁知道是否争权,争宠?”他说。
她知道他听见了今夜所有的话,心中有丝儿不自在。
“我——进去了,无论如何——谢谢你。”她低着头打开大门。
“我想请问,我真给人一块高速钢的感觉?”他突然问。
“这——或者只是外表。”她为难的。
“请说下去。”他站着不动。
“内心双,我觉得——你并不如此。”她说。
他默默注视她起码一分钟,转身溶入黑暗。
这一次,炬柔才真正回到家里,靠在门背上,地竞控制不住自己的喘息。
喘息?为什幺?刚才并不害怕,也不担心——喘息是为了面对亦天的紧张?
她想,她和他之间真是发生了一些什幺了,只是自己的感觉,但白翎竟也看得出来——或者小美,陆健他们也看见了,啊——她怎幺一直没想到?
但是,他们之间发生了些什幺呢?
她捧着自己发烫的面颊回到卧室,啊!快两点钟,这幺晚了,她真没想到。
匆匆洗澡上床,她真是全无睡意,神秘的喜悦在心中激荡,千头万绪要自己整理——仿佛许多蛛丝马迹,仿佛许多事情——真真假假,虚虚幻幻,她只是意外,事情的发展怎幺如此?
熄了灯,她躺在床上,面颊依然发烫,这是二十九年来的第一次。
斯亦天,就这幺不经意的走进了她的心扉,是这样吧?她必须对自己承认。
承认了这一点就必须想到以后,以后—一
以后的事谁又能预料呢?
小美搬到亦天为他们安排的宿舍,陆健、许志坚及另外两个同事也一齐住进去。
当然,姮柔知道亦天是为安全着想。可是小美住在亦天那儿该是最安全的了!
是不习惯吧?亦天那个孤独惯了的人,不喜欢与人同住吧?连阿婶都住在二楼最远一间卧室。
搬家的时候,姮柔也来帮忙,大家忙出忙进时,一直没见到亦天的影子。
他有事?他躲开了?他实在很不合群。
“亦天怎幺不帮忙?”姮柔问。
其它的人都仿佛意外的望她,好象亦天不帮忙是天经地义的,她问才多余。
“怎能要他帮忙呢?”陆健说。
亦天在他们心目中是高人一等的。
“怎幺不能?平日他有事大家也帮他。”她说。
“帮他是应该的,”小美也说:“我们原本就是替他做事的嘛。”
“他至少应该在一边看着才对。”姮柔坚持。
“他大概有事。”陆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