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或者只能說香港太小了?
“湯恩慈也因為你父親而失去母愛。”雋之說。
“我不管。當我發現湯恩慈就是你的對象——我要破壞,我不要她安樂。”周寧揚一揚頭:“我怕力量不夠,我拉攏曉芙;而你——把我看成惡魔,匆匆把曉芙帶走。我為什?會對付曉芙呢?她又沒有錯,我的目標只是湯恩慈。”
“你——如愿已償。只是——你錯了。我和恩慈之間根本沒事,你不知道有個蔣天恩?”雋之嘆了一口氣。
周寧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怔怔的望住他。
“我來——是讓你懲罰的,”她說:“并不為湯恩慈,她們母女活該。我來,是因為抱歉我自己攪亂了你的生活。”
“我不會懲罰任何人,”雋之搖搖頭:“只是你太過分了。湯恩慈無罪!”
“那是因為你對她有感情—”
“不。我不想再談這件事。原本與我無關的人和事,突然跑進我生活圈子,我已經累了;什?都不想理、不想聽。請你回去吧!”雋之說。
“你一點也不想知道我是為何這樣做的?”周寧問:“還有那個打電話的陌生男人?”
“我不想知道,因為我肯定與我無關。”雋之搖搖頭:“這些日子做了太多莫名其妙的事,現在我只想忘掉,讓腦子休息。”
周寧凝望他半晌:“那?,你可相信我說的話?”
“相不相信都不再重要。”他搖頭:“相信——你以后也不愿再見到我,是不是?”
周寧呆怔一下,顯然,她還沒有想到這一點。他的意思是要她辭職?
“我沒有說,但你如這樣要求,我照辦。”她說,有點像在講氣話。
“我從來沒有要求過你任何事,周寧。”他嘆口氣:“像你這?古典斯文的女孩子現在很少見得到;但——你太麻煩了,真的。而我——甚至曉芙,我們都是簡單的人,不習慣麻煩、復雜的事,請你原諒。”
“你太客氣,你不必請我原諒,原是我錯。”周寧揚一揚頭,“我是故意去錯,你明白嗎?”
“有人卻為此而失去生命。”他說。
“那是意外,我并沒有令任何人死。”她強硬的:“我做的事——我不后悔。我走了!”
大家都沒出聲。
周寧走到門邊,曉芙突然說:“周寧,我知道你不是這?硬心腸的人,你真不后悔?”
周寧在門邊微微一停,大步而去。晃眼中,仿佛看見了她的淚水。
她不后悔?
周寧辭職,雋之也借這機會向公司拿了大假;雖然他并不真覺得累,但所有的事加起來,令他心緒不寧,完全沒辦法做事。
曉芙回美國去了,昨天走的。
她并不想立刻走,留在香港可以陪他;可是他堅持:“我若有空,有心情,我會來找你。”
當然他有空,他正在放大假;有“心情”——是什??她不太了解,但希望他能有,能去找她。
雋之留在香港參加了恩慈母親的葬禮。
也不能算葬禮,骨灰火化了。是恩慈替母親開的一個小小追思禮拜。
人很少,氣氛肅穆,半小時已結束。
天恩陪著恩慈;還有一個安詳、沉靜的三十歲左右婦人,大概是恩慈同事。
恩慈一直表現很冷靜、堅強,沒在人前留過一滴眼淚。
她父親沒有來。
當然,一個失去知覺、思想的人來了也沒用。
而且他們不是注重形式的人。
追思禮拜結束,恩慈看看雋之,對天恩說:“你們請先回去,我想和雋之談談,”
“好。”天恩和那安詳的婦人,還有另外幾個同事一起離開了。
雋之伴著恩慈從教堂出來。
這一次他們雖然并肩而行,距離很近,不知道為什?,雋之心中的感覺完全不同了,再也沒有那些情情愛愛的感覺。
他覺得恩慈是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有一種很“永恒”的友誼。
是,就是這幾個字,很永恒的友誼。
“你會不會笑我荒謬?為這樣一個女人在教堂舉行追思禮拜?”她問。
“不。人死了一切也都煙消云散;如果她是教徒,上帝自會潔凈她。”他說。
“謝謝你這?告訴我。”她顯得意外,又十分高興:“她——的確是教徒。”
“事情弄成這樣——很抱歉。”他說:“很多事的確因為我而起。”
“怎能怪你呢?要發生的事始終要發生,”她淡淡的:“我接受得來。”
“你是我見過女性中最堅強的。”
“我必須堅強,誰能被我依靠呢?”她搖頭:“她——母親最后見到我,還是有羞恥心的。”
“那是個復雜的悲劇。”他說。
然后說了周寧的“故事”。
“我也猜到了。”恩慈苦笑:“要不然她沒有理由這?恨我、仇視我。”
“只是因為車禍而把你牽進漩渦,我極不安。”
“事情過了,算了。”
“你——有什?打算?”他問。
“我?”她看他一眼:“我以不變應萬變,”她說:“我記得我曾經把一切告訴過你,我注重原則,我會照我決定的做下去,不后悔。”
“你說過奉獻給工作,不結婚。”她點點頭。
“恩慈,有時候也不要太強硬。你一個人維持你和父親的生活,真的很辛苦。”
“我說過,命中注定我是個‘捱’的人。”她還是淡淡的:“我認命。”
“天恩同意你這?做?”他忍不住問。
“當然同意。我們是志同道合的好同事。”她說:“他給過我很大的鼓勵和幫助。”
“我——似乎不應該為你再擔心什?了。”
“你呢?聽說你在放大假,而周寧也辭職了。”她說。
“是。我在放大假,曉芙也回美國看家人。”
“對以后沒有打算?”她望著他:“至少——去陪陪曉芙,或者接她回來。”
他沒有出聲,不知他心中在想什?。
“世界上恐怕再也找不到任何女孩子比曉芙對你更關心了。”她說:“曉芙此去——不會回來香港住了。”
“什??你怎?知道?”他吃了一驚。
“昨天臨走前她給我電話,”恩慈漠然望住前面的路:“她誤會了—些事,她讓我照顧你。”
“她——這?說?她真的不回來?”
“是。她說過已辭職,預備回去另找工作。”她點頭:“我告訴她,我不是照顧你的人,我另有工作。”
雋之皺著眉,十分不安。
“她一句也沒跟我說。”
“我想——她也誤會了你。”恩慈說:“所以趁有假期,去美國找她。”
他沒出聲,”臉上已有猶豫之色。
“其實,你是喜歡她的,只是還沒覺察。”她笑起來:“你們原是青梅竹馬的。”
雋之不再說“不”了,因為他覺得心中矛盾得厲害,回去找曉芙的愿望越來越是強烈。
“至于我——你是歉意加內疚還有些補償的心,你以為是感情,但錯了。”她理智的分析:“你這樣的人怎能喜歡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這不是你的個性。”
他望著她,自己也迷糊了。
是這樣的嗎?好象是,又好象不是,誰知道呢?但是想去找曉芙的念頭越來越更厲害。
“我說的是真話。”她笑:“請相信我,我是旁觀者清。”
“你一直是旁觀者?”他問。
“一直是。”她極之肯定:“我不是那種可以亂放感情的人,我認定了你只是好朋友。”
“你知道嗎?真是奇怪,現在我的心申,也感覺到你是我的好朋友,很好、很好的。”他居然孩子氣起來:“那種友誼是永恒的。”
“對了,這不是很好嗎?”她開心的:“這些時間來,最開心就是聽你講這句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