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警员站起来,走到希仁身边向他耳语一会,希仁点点头,然后那警员退出房间。
屋子里一下子沉闷起来,谁都没说话,江心月、江中月两姐妹互相对望,似在交换意见。
很快的,警员又回来,向希仁点头。
“他们已经出发。”他说。
大家不知他们弄甚么玄虚,江心月很紧张,凝望着警员半晌。
“你们到底把阿全怎样?为甚么不让我见他,绑架的人不是他,是那三个人冤枉他。”她尖着嗓子叫。
“别担心,他们兄弟叙旧,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他。”
“我的律师要保释他。”江心月说。
警员不出声,仿佛在等待甚么。
还是江心月最沉不住气。
“你让我们在这儿等甚么?简直浪费时间,我要保释卢太。”她又嚷道。
希仁公司的律师来到,匆匆对他低声说了些话,又拿出几份文件给他看。
大家都望着他,只见他脸色渐变,越来越苍白,越来越坏,最后愤然把文件掷在桌上,大声暍道:
“竟有——这样的事。”
众人的眼光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他连连喘息又努力抑制自己。
“我们的好儿子。”他终于黯然叹息坐下。
“甚么事?”曼宁觉得心惊肉跳,近日一连串发生的事几乎令她负荷不了。
““跃马国际”被证实家杰有份,近年我们所有遭横手抢走的生意全是他做的,纽约第五街大厦、德国发展的度假村——”希仁无限感慨,无比心痛,“还有一些香港生意,他故意跟我作对,还与不法之徒勾结,洗黑钱,做假账,所有的一切全证实了。”
“希仁——这不是真的。”曼宁摇摇欲坠。
“事实俱在,警方现在要起诉他,连国际商业调查组织也不放过他。
“这——他为甚么要这么做?”曼宁流下眼泪,儿子始终是儿子,血浓于水,“我们的一切难道不是他的?”
“不知道他怎么想,”希仁也袁声叹息,“现在弄得身败名裂——谁也帮不了他,”
“我知道原因。”江心月忽然说。
“你说。”希仁看她一眼。
“你们越老越胡涂,宠信外人,令他觉得没有地位,没有面子,”江心月尖声叫,“你不同意他提出来的所有意见,你对他连外人都不如,他有骨气,有理想,当然自己出来闯。你又不肯给钱支持,他只好走捷径,甚至亏空公款也是你逼出来的。”
“你——”希仁气结。
“难道我说得不对?对自己儿子这么刻薄,对外人却如珠如宝,骂你一句老胡涂绝对正确。你对不起家杰。”
“胡言乱语,”希仁大怒,“如果我同意支持他的一套,今日身败名裂、倾家荡产的是我。你给我住口,家杰是你教坏的。”
“心月,冷静些。”江中月说。
“家杰已认罪,”律师在一边说,“他会立刻被移交法办。”
“希仁——”曼宁眼泪汪汪的,“去看看他需要甚么帮助,他始终是你——儿子。”
希仁交待律师一些事,律师频频点头。
“要不要安排你们见一次面?”律师问。
“不。”希仁斩钉截铁的拒绝。
“难怪家杰不满意,要自闯前途,你们抚心自问,对他像儿子吗?”江心月又尖叫。
希仁根本下理会她。律师收拾文件迳自离开。一刹那间屋子里又安静下来,谁也不说一句话,只有曼宁伤心低泣。
电话铃突然响起来,很惊心动魄。
警员接听,连连点头,把视线移向江中月的脸上,面露满意的笑容。
“我们的同事已经找到了复墙中仅可容身的秘道,从你的卧室通到陈冬妹和殷传宗暂住的卧室。你还有甚么话要讲。”
江中月脸色僵白,一言不发,仿似呆了。
按墙秘道?是电影小说吗?
刹那间传宗知道当自己似梦似醒、似醒非醒的状态时,所见到的黑衣人由墙遁去的绝对不是梦,是真实的一切,卢太做的。
按墙秘道。
“你说甚么?”希仁完全不能明白。
“你家真的某些地方有复墙,为某些目的可秘密自由出入,懂这秘道的人是江中月女士,也就是你们家中的女管家。”警员说。
“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希仁又惊又怒,这是不能想像,不可思议的。
卢太脸上神色不停的变化着,却始终闭紧了嘴一言不发。
“你说,”希仁突然转向江心月,声音又大又凶,“江心月,你说。”
江心月彷似吓呆了,从来没见过希仁发这么大的脾气,这么凶过,何况她从来对希仁都有点畏惧,一时之间张大了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们,”希仁指着江心月和江中月,“你们两个一定要弄清楚,这二十年来你们在顾家做了些甚么事,有甚么企图,有甚么目的,否则我绝不罢休。”
姊妹俩迅速交换了一个眼色,嘴唇闭得更紧。
“好,你们不说也罢,我完全交给警方,由他们办,最终你们都会说,”希仁一手挽起曼宁,一手拖着家仪,“我们走。”
三个人匆匆奔向门边。希仁突然想起甚么似的,转身对着传宗。
“传宗,我们回去。”
传宗正在尴尬,他应该走?或继续留下?希仁的叫唤令他的心热起来,在这时希仁还能记得他,关心他,他有说不出的感激、感动。
“不。殷传宗请留下一会,我们另外有些事要跟你印证。”
传宗停步,冬姨也挽着他的手示意她要跟着他。
“我们先走,你随后回来。”希仁只好说。
“我想留下,”曼宁的面色奇特,“希仁,我们陪传宗,好不好?”
希仁颇意外,却也同意,慢慢走回座位上。
“这是个巧合,”警员翻着资料,“因为陈冬妹多次受伤,我们很怀疑你这突然出现的人是否对顾家杰别有企图,于是查了你的身世。我们发现很巧合也极有趣的一件事。”
“请说。”传宗沉住气。
“陈菊妹在一九七六年四月五日死亡,陈冬妹在一九七六年四月六日到保良局助养殷传宗,在时间上,是否巧合?”警员认真的说。
冬姨、江心月、江中月齐齐变脸。冬姨显得激动万分,整张脸涨得通红。而江氏姐妹却是惊讶意外兼不能置信。
其他人倒没有太大反应,只不过是个巧合的日子,但他们仍听得十分专注。
“警方认为有疑点。”警员直接说,“在自己亲姐妹去世之际,谁还能有心情去助养一个孩子,除非有特别意义。你能告诉我,这是为甚么呢?”
冬姨张口结舌,当然她讲不出话,然她连手语也忘了做,只呆呆的望着那微笑的警员。
“人家有心助养小孩,还要选时辰不成?有甚么好怀疑的?”江心月尖叫。
“我们怀疑殷传宗是陈菊妹或陈冬妹的亲人,我们也查过,她姐妹二人俱梳起不嫁。”警员说,“以当时的情况,陈菊妹死亡,陈冬抹环境亦不好,为甚么还要助养一个毫不相干的孩子?而且十多年来视如己出。”
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冬姨身上,只见她呼吸急促,整张脸赤红,眼中泪盈于睫。
但她是沉默的。她永远不可能讲任何话。
“冬姨,”传宗走到她身边,双手环抱着她,“如果你心中有话,可以用手势告诉我,我转告他们知道。”
冬姨的视线在室内每一个人脸上掠过,最后停在警员那儿。
“我们可以请手语专家来帮助你。”他高声说、
冬姨摇摇头,突然站立起来,脸色由赤红转变成铁青,嘴唇微颤,仿佛就要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