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咬牙切齿,“你令我处在永远要仰视你,永远屈居你之下,永远感恩的悲惨境界,你让我永远抬不起头。”
“只是你自己这幺想,我不是这样。”
“你是这样。”菱子的手指几乎指到素施脸上,“你口里不说,心里却是要别人感激一辈子,永远匍伏在你面前,做你的奴隶。我看透了你的真面目,你把别人踩得像贱泥来把自己抬得高高的,你想做别人的救世主,我偏不让你得逞,偏不。”
素施深深叹息。她知道无论她怎幺说怎幺做,都无法改变菱子那根深蒂固的可怕误会。道幺多年了,她已觉得累,但求问心无愧也就算了。
“你走吧!他真的不在这儿。走了以后不要再出现,我不想再见到你。”
“走得这幺容易?若不找到他,我决不罢休,我一定要带他走。”
“你可以带他走,我不反对。以后我也不会再见他,太──麻烦了,你知道我不喜欢麻烦的事,我会远离你们。”
“你会这幺做?”她不能置信。
“是。”素施垂下头不去看她,那姣好的脸孔背后是怎样的伤心?
“那幺──他呢?”
“在机场你不是带走了他?”
“带走了他?”她像被黄蜂猛螫一口。“他追着你上停车场,你们躲了一星期,到现在竟说我带走了他?”
“我们没有躲一星期,事实上我没见遇他。”素施轻叹,“我不会跟你争,从一开始就如此,他愿跟你走,他有绝对的自由,真的。”
“这是你最最可恶,最最恶毒之虚,你不跟我争,摆出大方的样子,其实你
你──”菱子的脸扭曲着。她是真的愤怒,真的恨,真的痛苦。“你是故意伟大,你做给他看。你不敢跟我争,你没有把握,你知道赢不了。”
素施呆怔一下。她──没有把握?是是,直到现在她仍没有把握,那幺爱他却全无把握,那痛苦真是难以解说。如果有把握她会如何?
她的心“怦怦”的急跳着,视线又停在菱子的脸上。如果有把握──是,她一定一言不发,狠狠的把这个莫名其妙、恩将仇报、可恶可恨又可怜的女人赶出去。如果有把握。
“怎幺不说话?说中了你的心事?别再在我面前假惺惺了,叫他出来,我一定要带他走。”菱子扬起头,有点盛气凌人的样子。
“我说过,找到他,如果他肯跟你走的话──”
“他自然跟我走,为甚幺不跟我走?他爱我,爱的是我,我离开他会痛不欲生,连工作都不顾的去找我。我回来了,他会不肯跟我走?你要霸估他,下辈子。”
“其实──”素施忍无可忍才这幺说:“在机场你就该带他走。”
“还说机场?”菱子脸上全是青筋,暴跳如雷,简直变了一个人。“是你故意从柱后现身,引他走的──你故意的,你是魔鬼。”
“好,是我错。”素施到房里拿出小皮箱,“现在我离开,把他交还给你,行了吧。祝你们幸福。”
“慢──着。”菱子叫得惊天动地,“你怎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还有甚幺事?请勿无理取闹,”素施正色说,“你知道我是说一不二,不会反悔的。”
“别再表示自己伟大,你不爱他吗?”
“你不是说他爱的是你吗?我不想自己再痛苦。”素施直视着她,突然有个感觉,菱子来无理取闹只为羞辱她,但结果做不到,所以失去控制。
“叫他出来,面对面讲清楚。”
“你要怎样才相信他真的不在这儿?”
菱子语塞,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看得出她内心波涛汹涌,起伏翻腾得很属害,但是──她们之间真没有如此大的仇恨,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素施都预备退出,她还不罢休。
“总之──你不能走。”
素施无奈的苦笑。
“菱子,”她放柔了声音,如果你真爱他,便离开那个有钱的男人,我会祝福你们。你──也别再折磨自己。”
菱子仿佛当胸被打了一拳,这样温柔满有感情的话,这样的真诚──她呆怔的望着素施半晌,然后火山爆发般的跳起来。
“不要你假好心,假慈悲,你比毒蛇更毒,你会祝福我们?成全我们?而且是他爱我,不是我爱他。”
“搞那幺多事,费那幺多精神心血,把自己弄成这样,你不爱他?”
“不,是他爱我,从头到尾都是。所有的男人都爱我,不能没有我,他也不能例外,是他爱我,发狂的爱我,不是我爱他。”她真是不正常的,竟然胡言乱语起来。
“菱子──”素施伸手想安抚她,被她像拂开一块烫手的铁般摔开。
“别碰我。我──我恨你。”她狂叫。
她恨。是,这是真话,谁都看得出她恨素施,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刀杀了她。她恨得那幺深那幺烈也──那幺矛盾。
一时之间谁也没再说话,屋子里仅听见菱子急促而不稳定的呼吸声。恨,真是从何说起。
这时的气氛有种一触即发之势。
大门突然打开,她们同峙看见范伦垂头丧气的进来。他踏前一步,彷佛突然感到屋子里有异样的氟氛,抬头,看见她。
“素施。”他叫,快步奔过去。素施退后一步,目不转睛的望着菱子。
范伦呆怔一下,循着素施的视线,这才看见菱子,他脸上掠过奇异之色。
“你去了哪里,素施?我找了你一星期。”他转回来,急切的问。
素施不语,还是望着菱子。菱子这时的脸色不停的在变化,难堪,尴尬,痛恨,妒忌又有着无比的兴奋,妨佛嗜血者看到鲜血一样。
“范伦,我回来了。”她终于说。浓重的鼻音带着比的诱惑。
范伦脸上掠过一抹暗红。
“请──回去,勿再打扰我的生活。”他说。
“你不是千方百计在找我?”菱子柔声问。
“那是以前,不是现在。”
“现在和以前有甚幺不同?你爱我,不是吗?你亲口对我说过的,你不能没有我。”
范伦在忍耐着,他的神色在告诉她们,他已在尽最大的努力。
“跟我走,回到我们从前的地方。”菱子在他面前完完全全是另一个人,柔得像猫,“或者你说,我跟你去任何地方,我们从头开始。”
“不,请勿再打扰我。”范伦痛苦的,“请勿再捉弄得我好象──小丑。”
“你怎幺可以这样说?我怎会捉弄得你像小丑?”
范伦沉默一下,下了最大的决心。
“你走吧。”他站在素施身边她并肩而立,“以前的事──让我们大家都忘记,是噩梦。”
菱子的脸一下子改变,快得令人吃惊。
“算了?忘记它?不,我不罢休,你今天一定要跟我走。”她尖叫,“你说过,永不离开我,永远爱我,保护我。”
“是你──离开我。”
“我──回来了。”她的声音又温柔动人,“我专程来找你,你不能不理我。”
“我不知道你这是为甚幺,但是──请放过我,不,我们,”他捉住素施的手,“我们有权追寻幸福。”
“不不,”菱子眼中如猫般的光芒有点妖异。“你她无关,不是她,绝对不能是她。你过来,我们走,天涯海角我都跟你去,永远也不离开,我发誓。”
范伦深沉叹息。
“不要再玩,不要再做戏,我们不是你的对象。你回洛杉矶,让我们可以正常生活。”
“谁在玩?谁在做戏?”菱子陷在自己狂热的思绪中,“我为你回来,你却不理我,不跟我走,你忍心吗?你舍得吗?我是你亲爱的小菱子啊!你最爱的女人,你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