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他说。漠然的。
“那不就行了?”她十分不以为然。“辞了工作,背着行囊,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怎样生活就怎样生活,毫无牵绊。”
“我已去过全世界。背着背包流浪的梦是我十五岁那年有的,二十岁的我,不会再倒回过去。”他冷笑。
她有点脸红,是否她太幼稚?
“但是——你似乎说不出你的理想是什?。”
“我没有理想。二十岁之后知道理想是不切实际的之后,我再没有理想。”他说。
“那你——”她没话好说。
“不要试图了解我,我内心也许一片空白,完全不是你所想象。”他是警告吗?
“我没有想象——”她立刻声明,又觉得太着痕迹,脸又红了。她的脸红的好美,那种介乎于成熟与小女儿的娇态引人遐思。
“你——还没有告诉我什?时候学的划船技术。”他凝望她好一阵后,才慢慢说。
“你并不真想知道。”她摇摇头。“那不是重要的事。”
“对你来说,什?事才算重要?”他目不转睛。
她沉默良久,然后才说:
“目前为止,还没有。”停一停,再说:“你呢?”
“我的答案和你一样,”他又笑起来。“你信不信?我是个随遇而安的人?”
她没有移开在他脸上的视线,好半天才说:
“信与不信又有什?分别?”
他呆楞一下,立刻笑起来。
“是。信与不信没有分别。”他说。
她聪明,他也不笨,两人有棋鼓相当之感。
“你似乎很喜欢一个家庭。”她说。努力把自己装扮成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我只是懒,”他没说真话。“依附着你们家,至少可以免除自己烧饭之苦。”
“你请不起一个烧饭佣人?”她笑。
“今天——目标你都针对我。”他摇头。
“怎?不说从开始我就针对着你?”她问。
“开始——不算针对,是不接受,”他很清楚。“现在是针对,因为你不承认也好,我的确算是你们家的一份子,即使只是外围。”
“跑马吗?外围。”她笑,十分轻松。
“是不是针对?”他再问。
“可惜你太深藏不露。”她说。
“我深藏不露?”他模模胡子。“你真看不清?”
她只笑一笑,不再绕着这题目讲。
“该完全习惯了香港吧?”她问。
“哎——”他竟讲了十万八千里外的话。“我们常常出来吃饭,那位傅先生有烦言吗?”
“傅先生,傅尧?”她失笑。“他凭什?有烦言?而且为什?会有烦言?”
“谁知道?”他耸耸肩,也避而不答。“星期天再出海?”
这算一个邀请?一个约会?
“问过爸爸他们吗?”她只这?答,不置可否。
“先问你。”他说:“怎样?”
他望着她的那对眼神,有一份孩子气的固执。
“我没问题。”她笑。笑得愉快,不知道是否因他那份孩于气的固执。
“那就行了。”他用手指做个OK状。“一样的时间,十点钟来接你们。”
“又去看你睁大眼睛冥?”她打趣。
“这一次也许不会呢!”他显得十分开心。
午饭之后,他陪她步行返回公司。这是很少有的情形,以往他们都在餐厅门口分手。
“你的理由和目的,是不是想爬上公司老总的位置?”忽然问。
“完全没有这份野心,”她淡淡的。“前阵子我看了两本上下集小说,女主角事业野心太强,再加上一点误会,几乎破坏了她一生幸福。很感人,也给我很大启示。”
“小说终究是小说。”他说。
“小说是人生缩影。”她摇头。“我觉得女人还是重感情一点才比较象女人。”
“说得——很有意思。”他说。
“我只说事实。”她望他一眼。“我向往的是个温暖的家庭。互相了解、相爱的夫妇,即使没有孩子,能相扶相伴到老也很圆满。”
他不响,仿佛在沉思。
“不以为然?”她问。
“不——在听你说。”他有丝恍惚。你说得很好——象幅美好的图画。”
“不象真实的?”她立刻反问。
“事实上,世界上可否有这样美满的事?”他反问。
“什?事令你没有信心?”
“不——我只是不爱好爱情,”他冷冷的笑一下。“爱情是天下最虚伪的事。”
“受过爱情打击?”她反问。
“我?你以为有这可能?”他骄傲的。
“那——为什?如此骄傲——不,或者该说如此看不起女人?”她问。
“我有这样吗?”他皱起眉头。“有吗?”
“至少,我的感觉是这样。”她说。
“坏了!我怎?给人这?一个印象呢?”他自问。
“以前我和思朗不接受你就是这原因,”她笑。“你很自大,很骄傲的样子。”
“样子?样子可以害死人。”他说。
“你可有以前的相片?”她忽然问。“我是说没留胡子以前的。”
“我读完中学就留胡子一直到现在。”他笑。“或者——高中的毕业册?”
“有吗?”她有丝莫名的兴奋。
“回去找一找。”他不置可否。“出海时你喜欢吃什??”
她歪着头想一想,这人今天真特别,居然会细心到关心别人喜欢吃什?。
“没有特别偏爱,什?都吃。”她说。
“女人怎可以不偏食?不拣饮择食?这是你们的专利。”他说。
“你对女人有偏见。”她摇头。“我到了——”
他抬头望望她公司的大厦,点点头,转身离开。不说再见。也不打招呼。
她望着他高大的背影,突然觉得,他们之间多了一份的——了解的情绪。
了解?或只是今天的一席话?
不知道他们是否故意,或者真的有事,方家除了思曼外,谁都没空,包括思奕在内。思曼想既然答应了子樵,总不能出尔反尔,两个人去也没有什?不好。
她很安闲的靠在甲板的轮椅上。
游艇上除了一个驾船的人外只有他们俩。子樵跑到舱顶上晒太阳已一小时还没下来,她见怪不怪,他原是这?一个人,只不过这样的游船河,她还是首次见过。
两个人互不讲话,各据一方,算什?呢?
驾船的水手(他穿著水手衫)走过来问她。
“雷先生说的地方到了,是否就停在这儿?”
她无所谓。海这?大,四周又没什?船,停哪儿都没有分别。
“好。”她微笑。“舱里有很多食物、水果,你不必客气,随便吃。”
“谢谢。”水手又回到驾驶室里。
如果没有睡着,子樵该知道船已停了。可是他没下来,舱顶有什?吸引着他?
正午时分,他不怕被太阳晒焦?
思曼开了收音机,寂寞还是围绕四周。这?闷,真不如留在家里好得多。
再等一阵。舱顶上一点消息也没有,她肚子饿,径自去拿三文——忽然觉得不甘心,雷子樵什?意思呢?约了她来又不理,他有毛病?
多拿一份三文治,她也爬上舱顶。
他又是直挺挺的躺在那儿,仍是那身牛仔裤白棉T恤,一顶白帽子盖在脸上,隔开阳光。
她慢慢走到他身边,坐下。他仍没反应。莫非真的唾着了?轻轻手掀起他脸上的白帽,遇到一对茫然的眸子。她吃了一惊,一松白帽再度盖着他的脸。
她不知道该讲什?,此人真的不妥?
然后,他有了动作,缓缓用手移开白帽,上半身撑了起来,半侧面对着她。
“午餐时间?”他问。眼光突然凝聚,变得好深好蓝——蓝?她没看错吗?
“你的眼珠是深蓝的?”她冲口而出。
“我加了墨水。”他淡淡的扯动一下嘴角。
“你有外国血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