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木头总算开窍,说这话时,蔚少农的脸上仍赤烫。也许那叫幸福呢!他认得她的唇,软柔得一如百合上的晶莹露珠,还有她的发,细细像丝一样,溜过他掌心指尖,那份轻痒的感觉片刻难忘。
与其在这里幻思遐想,倒不如快快见伊人芳踪才是。
下了决心,蔚少农转身往南湘蕴家的方向走去。
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麻烦,亲自跑到南湘蕴家去,小湘佑,或者是其妹蔚海薇,都可做传情遍意的中间人。只是,他坚持“全自动”原则——一切靠自己!
活了二十有一年,也经历许多逆境困难,但他蔚少农就是拗脾气一个,可以暂时休兵,可以宣告平手,至于败仗……Sorry,他吃荤吃素偏不吃败!
追女友而已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平时阿曦身边不就三、五个轮流换!?
心情依旧忐忑,却又掩不住嘴角轻笑,他猜想南湘蕴见到他时的表情,是惊喜?是羞怯?还是……
唉转出街角,蔚少农便僵住了脚步。南家机车行的招牌近在眼前,偏偏,他再也没有勇气往前一步。
梦寐以求的佳人,蔚少农是见到了她,只是她是跟另一个男子在一起。
纯黑的皮夹克、墨镜,还有超级嚣张的重型机车,他看起来像是都市丛林的现代侠客,半长不短的染金长发既狂又野,正是专门魅惑少女的那型。
“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南湘蕴放下车行铁门,飘逸长发编成根麻花辫,搭在亮亮的鲜绿T恤上。
她好耀眼!蔚少农从来没见过她如此打扮,玲珑姣好的身材把略紧的衣服营造出完美视觉焦点。
“没关系。今天想去哪玩?”痞子——蔚少农对他的称呼——嘴角的笑诡谲,
他微拉墨镜,细看南湘蕴如花的娇颜。
南湘蕴跳上机车后座,修长玉臂圈住他的腰,道:
“哪都好,我在家里快闷死了,肚子又好饿!”
嗳!你在干什么!?蔚少农心里呐喊,浓浓的醋意和失望涌上心头。
原来,她已经名花有主了。他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可是现实无情,眼前两人卿卿我我的笑语像把利刃,一下又一下狠狠刺痛他的心。
须臾,摩托车的引擎发动,英雄载着美人在人行道上小转一圈,往前方疾驶而去。
“南湘蕴——”蔚少农的呼唤隐没在喧哗车声中,被震飞起的尘土染灰了纯洁百合,也灭了甜蜜希望。
短短几分钟内,蔚少农的心情由九霄云端跌进磷峋谷底,难以言述,像被人狠狠刮了一记耳光,深极了的绝望转成愤怒,重看身上仔细挑选的整齐衣着,蔚少农只觉得愚蠢可笑,像是个不讨喜的小丑。
恨恨地,他把那束花扔弃到红砖道上,百合倾了一地,伴着蕾丝纸和缎带纠缠,花店在花中加的水流到地上,一点一点像泪印子。
花在哭;蔚少农的心里也是。
打开另一个纸盒,那是另一幅彷若真人的油画像,昨天晚上他才赶工完成,为的只是讨南湘蕴开心,再看一遍她慑动心魂的甜笑。
爱是泥沼,错陷一步无法自拔。蔚少农记不得在哪里看过这样一个句子,他觉得用在自己身上很贴切。
罢了!就是天笑他痴,那又能怎样!?反正,这一切再也没有什么意义可言了。
蔚少农端详画像。笑依旧;人依旧,他想问,在她的心里面,到底有没有过一小块领域是属于他的?
哪怕只是短短几秒,也好。
经过几番迟疑,蔚少农还是下不了手。虽然他有股想毁去画像的冲动,奈何他狠不下心,哪怕只是无生命的画布,有她,他便无能为力。
蔚少农重重叹口气,拾起花,他反手丢进一旁的垃圾筒里。
砰咚!垃圾筒像是发出另类谢词。
再看那幅画中人的巧笑倩兮,他心更寒了些,像是那夜的风雨,又重浇回头上。
她仍旧是他心中的女神,但是,卑微的蔚少农奢望不起她的倩影。
闭上眼睛狠下心,他把手再度伸到垃圾筒上方,松开——
这回并没有出现预期中的回应。
“少农哥哥,你在做什么!?”
听到南湘佑的声音,蔚少农恍然醒悟。“我……”他不知该如何启齿。
南湘佑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画,小小的手吃力将之由污秽中提起。
“好漂亮哦!这……不是姊姊吗?少农哥哥,你为什么要把它丢掉?”
蔚少农不敢正视他的小脸,难过的心情似无边潮汐,一下一下地冲击卷噬。
“少农哥哥,你这是要送给姊姊的吗?”
“呃……可以算是。”或许说”曾经是”更贴切些。
“那我帮你拿给她!”不问蔚少农同意与否,南湘佑已把八开大的画像塞进米奇书包。
“小佑!”
不由分说,古灵精怪的小表头已经溜没了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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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的一个休闲日,交了稿的蔚海薇可说是高枕无忧,左手摇控器右手一杯香郁阿华田,方黑箱中一百二十个频道任她选,一切的轻松惬意尽在不言中。
“小薇,你哥哥呢?”手提化妆箱的蔚母由楼上下来,简单隆重的衣着掩不住她犹存的风韵。
“不知道。”蔚海薇衔着洋芋片,灵活眸子往娘亲身上一转:
“哇哦!穿这么漂亮要去哪里呀!?”
“少糗你老娘!陈妈妈的女儿下礼拜结婚,特地找我帮忙,我要去画几个新娘妆给你陈姊姊选着配礼服。”蔚母说着说着,不由得盼望了起来。
“真不知道我几时才能给自己女儿画新娘妆啊!”
蔚海薇闻言,一口饮料差点喷出来。
“省省吧!”
“为什么!?”
蔚海薇笑,又捏起一缕黑发:
“要在这世界上找到配得上我的人,恐怕不容易呐!”
“臭皮丫头!”蔚母好气又好笑,“俗搁有力”的大红化妆箱轻叩她螓首。
“好啦好啦!别闹了,老爸呢?”
“他说要加班。”妈妈撇嘴,十成十的晚娘相表露无遗。
“天晓得!八成又模到书店去看小说!那个叫什么威……威……”
“威海卫。”
“对,就是他!真搞不懂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好端端一个年轻小伙子净想些个杀人的事情,还自以为是英雄……”话匣子一打开,短时间内这片绵绵叨絮似是难划休止符。
蔚海薇忍气噤声,故作镇定的喝着阿华田配零食。念得正高兴的蔚母并不知,那被她数落得一文不值的“小伙子”即近在眼前,正是她伶俐的宝贝女儿。
“妈,我想陈妈妈可能等你很久罗!”蔚海薇煞有其事的看着布谷钟。她想,
如果亲爱的妈咪再继续削下去,她储量不多的耐心可能会迫使她站出来“验明正身”。
“哎唷,这么晚啦!?”蔚母匆匆步往玄关,那篇冗长的“小说评论”也总算暂时喊停。”总而言之,我还是喜欢黛华,她笔下的人物多细腻感人啊!女儿,有空时你也该看看她的作品。”
“免矣!我不碰言情小说!”她讨厌那个名字。
铁门关上的那一刻,蔚海薇身畔的电话铃声呼应般响起。
一定是老哥!她望向时钟,七点半,难得他这么晚还没回家。
“喂?”
“喂,你好。请找蔚少农,谢谢。”出乎意料之外地,电话那端是个温柔女声:
哎唷唷!女生打电话来找老哥?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哩!蔚海薇旋坐直身子,顺势按掉电视开关。
“抱歉。他出去了,请问你哪里找?”
“这样子啊……”南湘蕴凝看手中画像,彷若真人的感觉像是在照一面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