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他微拧起眉头,不敢相信自己竟会为这鄙下的乡下丫头,产生这种莫名的情绪。
然而,他却不得不承认,从那一夜起,她令人生怜的柔弱面孔,便不时出现在他的脑海。
望着她的睡颜,他冷着脸,不愿去评析心中那突生的怜惜,与暧昧情潮。
天色渐暗,薄薄的暮色笼罩大地,屋里也逐渐昏黑一片,宇文阙仅是沉溺在自己的思绪中,忘了点灯!
阒夜中,芙颜突然醒来,只见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失聪的她,向来无法忍受黑暗。
只因为失去了听觉,若再失去她惟一能依靠的视觉,那她与废人有何异!更因为这会让她忆起,过往不愉快的记忆,那段身陷寒冷心无助失聪的过渡期。
她瞠大着双眼,望向虚无的空气中,陡然觉得呼吸急促了起来。
没有——什么都没有!
只有无边的空洞与无声的魑魅魍魉,缠绕在她的脑海,令她不自觉吓出一身冷汗,仿佛无尽的黑夜即将将她吞噬,而身旁的空气,更是稀薄得让她快要窒息。
陡然起身,她张皇的模索着前方,却不小心撞翻了书架上的一只古董花瓶
花瓶倒在架上,随时都有可能掉下,砸到芙颜。
多年习武让宇文阙的眼力较寻常人佳。眼见她险象环生,他一个箭步伸手拉了她一把。
“唉啊——”不知道什么东西拉了她一把,芙颜吓得蒙起脸来,缩起身子狂喊着。
黝黑的书房,被陡然打亮的火石照亮,不一会灯影绰约,满室笼罩在温暖的灯火中。
宇文阙冷眼旁观,不发一语,淡漠地瞥了她一眼。
好一会,才瞧见芙颜抬起头来,一脸惊魂未定心泪眼婆娑的瞅着他。
“这是怎么了?”他冷讽着。“见着鬼了。”
“我是不是在做梦?”完全没理会他说了什么,芙颜只是惊喜的拥住他,粲然的笑靥,驱散了原本弥漫她双眉间的恐惧。“你回来了!”
猝不及防的一个拥抱,在宇文阙的心里,无声无息投下了一块大石,激荡起无数的涟漪,让他心旌动摇不已。
拥着她,怀中馨软的身子,仿佛可令他忘却一切的不愉快。
这个认知,让宇文阙悚然心惊,更教他心上涌起阵阵苦涩……
从来就没有人,真心等待他归来,并给予挚情的真心拥抱。
三年前,他原本期待着,能得到心爱的妻子,给长年在外的他,一个温暖的欢迎——但无情的事实,令他冷了心、绝了情……
本是兴冲冲而归,却形同被人浇了一盆冷水,让他再也无法敞开心扉。此后,在他的生命中,便只剩下了掠夺心与满足。
望着笑弯了眼的芙颜,他感到自己戴了许久的面具,仿佛裂开了一角……有股暖意,汩汩流入他干涸已久的心泉。
这个短暂的拥抱,与突如其来的温存,莫名地让他怦然心动。
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为什么竟对自己无情的对待,视若无睹?
为什么还能在地撂下绝情的狠话后,对他展开无邪的笑颜……
宇文阙不禁有些气结。
经历过一次情伤,明知道女人是不足以信任的,但她的举动,却每每让他心猿意马心情难自己。
不自在地推开她窒人的拥抱,宇文阙的脸更形严峻。
无法抹灭两人之间,愈形强烈的吸引力,他仅能冷脸以待,杜绝所有心动的感觉。
宇文阙闷声不吭的坐下,拿出书简阅读。表面上看来平静无事,然而内心波涛汹涌,翻腾不已。芙颜偷眼觑着他挑灯夜读。
仅仅是站在他身后,那股从他身上辐射而出的狂狷气息,便令她动心不已。
是否自己太逾越了?她悄悄的想着。
思及方才自己主动的那一拥,芙颜的脸瞬间红了红。
不过这份羞涩,却在她思及两人的差距时,隐然褪去。
只因她心里,也有着驱之不散的鬼魅——是那永远无法医治的残疾,与卑微的身份,她根本就不配乞求他的爱。
目光一黯,芙颜别过头去,转身想离开书房。
下一刻,她却被宇文阙大掌一扯,带进了怀里。
“要去哪儿?”他眸光定定的望着她,眼神充满质问。
难道他就这么惹人嫌,她甚至不愿陪他一时半刻?
遭人背叛的阴影,蚕食掉宇文阙所有对人的信心,更让他多疑而阴霾。
“我……想……”几乎瘫软在他炙人的怀抱与眸光下,芙颜讷讷的说不出话。
“什么都别想。别忘了,你是我的侍寝丫头,得随时待命,等候我的传唤好暖我的床,满足我的渴望……”
“侍寝丫头……”脑袋昏沉沉的,芙颜瞠大无辜的双眼,盯着从他好看的唇,逸出一句句伤人的话,口中无意识的重复着这四个字。
随后她怔忡不发一语,心中感到一股刺痛。原来自己在他眼中,根本毫无任何地位,连个普通人都比不上!
她别开头,不想让他瞧见将溃堤的泪水,却被他狂霸的扣住下颌火热的双唇随即覆上了她。
“唔……”在他炙烈的需索中,她呼吸困难,发出微弱的嘤咛声。双手软弱无力攀着他,进入忘我的两人世界。
两人唇舌交缠,全然不知窗外一道冷媚的眸中,正透着算计、阴狠的精光……
“出去、出去——”
霁月阁里传出阵阵斥骂声。
“把东西拿走,然后统统给我滚出去!”
“唉唷!”因为琥珀胡乱扔掷着杯子,一个丫环走避不及,被掷到了头。
“还不快给我滚!”原本娇滴滴的琥珀,露出夜叉般狰狞的嘴脸。
“是,夫人!”一干丫环胆战心惊的将满桌酒菜撤下,鱼贯的走出屋子。
琥珀双手紧紧纽绞着手绢儿,目露凶光、满脸阴狠兀自凝思着,适才那令她痛心疾首的一幕——
可恶!王爷竟和那贱婢这等亲密!
方才听见宇文阙归府的消息,她便赶忙叫人备好一桌酒菜,之后扑脂抹粉,换上新裁的衣裳,兴冲冲到处找他。
想两人多日不见,小别胜新婚,正好温存温存。可却没想到竟在书房,见着他们亲昵、又令她嫉妒的一幕。
可恶!王爷果真对这臭丫头有意思!
早知道就该多防着她,别让她靠近王爷!
丙真如她所料,那一晚宇文阙一离开,她在房里,越想越不对劲——
王爷从来不曾如此失态过。他对那丫头分明是有兴趣,即便他自个儿不知,但她又怎会错看分毫男人心里在想啥,都逃不开她的揣测。
尽避他嘴上不说,但他眼神中隐隐透出的那股兴味,却是阅人无数的她,绝不可能错看的——那是普天下所有男人,发现猎物时,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愿错放一个的贪婪神情。
可恶!她琥珀哪一点比不上那贱婢?看来非得想点法子整治、整治她不可。
“你说嘛——到底王兄对你好不好?”趁着宇文阙还没回房,宇文晶满脸好奇的逼问着芙颜。
“这……我……”芙颜望着她,羞涩的道:“郡主,你不该问我这些的。”
“你知道吗?我听其他下人说,琥珀那花娘,知道王兄每晚都要你伺候,她成天在屋里生闷气,气得脸都歪了——”
呵呵……真不愧是芙颜,竟有办法将王兄的心拴住,让他几乎要离不开她。
也不枉她慧眼识英雌,做了这个巧红娘……
她真是太佩服自个儿的聪明才智了。
不敢再看向郡主,将眼光调回补缝衣物上的芙颜,仅是无力的一笑。
好或不好,并不足以理清两人间,若有似无的暧昧关系。
那天过后,宇文阙便视她为枕席间的玩物,先将她从郡主房中正式调了过来,名义上是他的贴身丫环,负责照顾他生活起居,实则成了满足他发泄兽欲的“侍寝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