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宇激动地抓住他:“你真的看到妍儿了?在哪里?什么小女孩?”
天侠看他神情不对,心知有异,遂仔细地说了方才的情况:“她带着一个小女孩在买东西,我见了她想和她一起上来,可她说还有几样东西漏了没买,要我先来,还说去帮我们买酒呢!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事不宜迟,夜宇立刻作了决定!
“陪我走一趟市集。”也许可以探出妍儿的下落。
两人脚程都快,不一会儿就回到山下的市集。天侠带夜宇到方才碰到妍儿的地方,可什么都问不出来:虽然妍儿的美貌令小贩们印象深刻,但他们都只记得她被恶棍缠住的事,听得夜宇又急又气。
一旁卖米的老伯开口了:“那姑娘肯定是第一次来,不然像她那样的人品,谁见了会忘呢?倒是她带着的小女孩挺面熟,以前曾跟着一个婆婆来买东西。”
旁边有人说那婆婆是靠卖药材维生的,其它的就一问三不知。
夜宇找到那家药房,药房的人也不知那婆婆的来历,只说她的药材品质好,价钱又公道,所以就一直保持着彼此的买卖关系。
夜宇问什么时候可以碰到婆婆,药房的人也说不出来,因为婆婆来的时间不固定,有时一个月来两三次,有时两个月才来一次。
这下线索又全断了。夜宇蹙眉。
天侠拍拍他:“先回去吧,慢慢再想办法。”
罢才听夜宇说了女圭女圭的事,才想起女圭女圭见到他时表情极不自然。天侠暗怪自己没坚持要陪着她,否则就算带不回她,至少也能为夜宇多查些蛛丝马迹。
回到拈然居,夜雪听了也想不出其它办法。“只能到药房等那个婆婆了。”
夜宇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心里好不甘愿。妍儿明明离他这么近,他却该死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休息一会儿吧,兄弟。”天侠道。
“是啊,哥哥。无论如何,我们总算确定了妍儿平安无事,这是好消息呀。”夜雪也劝。
夜宇苦笑。是啊,至少妍儿平安无事……
第十章
只剩五天了。
五天后就是妍儿十八岁生日——他们原本要成亲的日子。
可妍儿还是没消息。
她明明就在附近,却不愿现身。
不可能是他作梦吧!天侠也说在山下见过她呀!就算他俩都眼花好了,那她娘的墓草被整理过又怎么解释?墓前原本尚余半截的蜡烛烧得只剩成堆蜡泪又怎么解释?
她的确是回来了。回来了,却躲着不肯见他。
夜宇低头喝着闷酒,想借酒精麻醉自己。
他不愿接受妍儿避不见面的事实,但愈想忘,愈是萦绕心头。
宇哥错了,宇哥好后悔当初不信任你,好后悔眼睁睁地让你离开……
妍儿……不要残忍得连补偿的机会都不给我……
手中的酒瓶又见底了,夜宇烦躁得不知该用什么来填补心头的空虚,不知如何压抑不断泛起的无助。蹙着眉头,强迫自己定下心神,却一点用也没有。闭上眼,妍儿的容颜就浮现脑海;睁开眼,残酷的事实就摆在眼前。
夜宇痛苦地捏碎手中的酒瓶。看着伤处慢慢流下的鲜血,想起那日妍儿离去前的伤心呕血,满溢的伤悲忽而倾巢而出,夜宇猛然放声呐喊,那是来自心灵最深处的悲鸣,把所有的痛苦、思念,全藉着这个哀伤的嘶吼宣泄出来。
拈然居的人全听见了,但没人忍心出来打扰他。的确呀,这时即使是安慰排解,都是打扰。
夜宇这声狂吼令闻者泪湿衣襟,谁又能硬起心肠来看他承受这摧心裂肺的痛楚呢?就让这哀痛欲绝的悲鸣回荡整个山头吧!只希望夜宇发泄后心头舒坦些。
***
妍儿猛然自梦中惊醒。
方才梦中的那声狂吼——不!不是梦!如果只是梦,怎么会清晰地犹在耳畔?怎么能如此扯痛她的心?
她的不住喘息引婆婆掌灯前来。“怎么了?又作恶梦了吗?”
妍儿对着婆婆担忧的双眸,本想摇头说没事,可一时悲从中来,竟搂着婆婆痛哭了起来。
婆婆被她突然涌出的泪水给吓了一跳,急忙安抚她:“傻孩子,哭什么呢?作恶梦罢了。乖,别哭了。”轻抚她的背。
妍儿摇头,凝聚在眼眶中的泪水便落了下来。
“不是梦,婆婆。你也听到的,是不是?”
“听到什么?”山里的夜一向寂静,方才除了妍儿惊醒的喘息声,今夜甚至没有虫鸣。
妍儿不信。“我听到宇哥的声音……真的!他那吼声……他现在一定很痛苦……”以前她听过宇哥的啸声,是浑厚而绵绵不绝的,而不是刚才那样的凄厉无助,像极了负伤的野兽。
婆婆微叹:“肯定是你作梦了,婆婆什么都没听到。何况拈然居的声音怎么传得到这儿来呢?”
妍儿楞了半晌,失神地喃喃自语:“真是梦吗?我的确听到了呀……”像是,直接吼进她的心里。
瞧她红着眼眶,委屈得像个孩子,婆婆忍不住心疼。“睡吧,婆婆在这儿陪你。”
妍儿哽咽低泣:“婆婆,我好想他……”
婆婆轻轻拉开靠在她肩上哭泣的妍儿,拭去她的泪:“回去吧,你在这儿不会快乐的。”虽然有小梅逗她闹她,可她即使笑,也总带着一股轻愁。
妍儿望着她,双眼盛满伤痛。
“我回不去了,婆婆,我根本不敢回去……”宇哥有了那个白衣姑娘,不会要她了……更别说先前的误会还没澄清。
“妍儿……”婆婆知道她的难处,却也只能看着她痛苦。
“我常常在想——”妍儿吸吸鼻子。“如果这大半年只是一场恶梦,该有多好;如果我一觉醒来就回到拈然居,该有多好!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就是醒不来呀……”
婆婆听了也不住鼻酸,把妍儿搂回胸前,轻抚着她的背。
这孩子没有做错事啊!为什么要承受这些?原本是郡主娘娘的命,现在却落得连家都不敢回。
不公平呵,上苍为什么这般错待她?
***
“我还是不去了。”
今天是妍儿她娘的忌日,可妍儿一直没办法决定上不上晓苍林。早上说不去,后来是婆婆给劝了才点头;忙到傍晚总算东西都弄齐了,她却又临时变卦。
“怎么又说不去?东西都准备好了。”
妍儿挣扎地瞅着她:“我怕……”
她娘的忌日她记得,拈然居的人也记得。如果他们存心逮她,一定不会放过今天。她真的怕,她怕看到她最亲的人要置她於死地的模样。
婆婆无奈地叹息,问题又兜回原点了。“可今天是你娘的忌日,你忙了一天不就是为了这个?”
“我……”她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婆婆不想逼她的,看她为难的可怜模样,谁都舍不得逼她。
“这样吧,婆婆帮你。”她勉强有一个解决方法,就是这功夫已搁下几十年,怕早已生疏。
***
夜宇在晓苍林守了一整天了。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如果在这妍儿必然会出现的日子都等不到她,他就真的束手无策了。
他刻意藏在拭瘁,深怕妍儿一上山看见他转身就走。可是,已近子时了,妍儿不曾出现。夜宇麻木地靠着树干,满足期待的心渐渐荡入谷底。
她真的不来了吗?这么重要的日子她不来,是为了躲他吗?
就在这绝望心伤的同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进夜宇耳里。夜宇屏息,以为终究上天垂怜让他得其所愿,转头一看却大失所望——
来人不是妍儿,是一位素不相识的老妇人。
夜宇收起失望的神色,向那位老妇人走去。她会来祭坟一定和妍儿有关,也许她就是他们在药房等的那位婆婆也说不定。想到这里,夜宇不禁加快脚步,盼能从她口中探得妍儿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