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傻话,我们一直就当你是自己的女儿,不对你好要去对谁好?”启婶爱怜地轻抚她的长发。
妍儿脸颊上兀自带着晶晶泪珠,嘴角却已隐含微笑。她该走了,趁影叔没把那残酷的消息带回来之前,让她保有他们的爱离开吧。
拭去泪水,妍儿微笑着问:“启叔在药室吗?”
启婶不懂她何以忽然问起,但也乐见她释怀了阿影下山的事。
“他在书房里,要启婶去叫他吗?”
妍儿摇头。“我想吃松糕,不知道启叔许不许。”
启婶笑了,难得她肯开口要东西吃。
“我这就给你做去。你肯多吃点他高兴还来下及,怎么会不许呢?”妍儿怎么忘了她启叔用药是不忌口的?亏她学配药学了这许多年。启婶忙着去厨房弄松糕,没想到这只是妍儿支开她的藉口。
等启婶离开,妍儿也跟着起身,取来纸笔想留封信,眼泪却不听使唤地滴落在字里行间,斑驳破碎的纸面似乎在反映着她斑驳破碎的心。
封好信,把信搁在枕边,依依不舍地环顾室内,才离开拈然居。
提气纵下晓苍林,牵动未癒约内伤使她不住呕血,她的体力无法负荷这么多,晓苍林的一草一木彷佛在她面前飞转,她晕眩地闭上眼,几乎倒地不起,可是心中一股意念却不许她在晓苍林倒下。
不得已,她只得往前走,可惜她头昏得辨不清方向,不幸双脚踩空,跌落夜宇三申五令她不准靠近的林边断崖……
第八章
夜宇倚在暗处看着身着夜行衣的方毓,迅速地来回穿梭各囚房欲找出梁书远;瞧他略显慌乱的脚步,夜宇不屑、冷笑。
要引方毓上勾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在寒松堡,夜宇想扳倒他无疑是痴人说梦,於是,他利用梁书远布了一个局。
“二当家,在堡内穿成这样,不怕被人当贼捉吗?”夜宇嘲讽。
方毓回头看到他不禁惊出一身冷汗。逃离囚室,夜宇比他更快。他没有动手扯下面罩,眼角余光已在搜寻可能的逃逸路线。
“怎么?你以为可以从我手底下跑掉,然后来个死不认帐吗?只怕你没这个能耐。”
方毓也明白自己的身手与他相去甚远,遂解开面罩:“哼!好样的,原来你早就知道是我。”难怪他下午故意提及梁公子的囚禁位置,还说将在明天用刑。都怪他一时大意,才会踏进这个圈套里。
“若非时间紧迫,哪能劳动你亲自出马呢?我可不想白忙一场。”今天他一直找藉口拖住方毓,让他没机会传讯出去找人来救梁书远。否则现在逮到的大概只是他万千党羽的其中之一。
方毓冷笑。“现在人可不在我手里,而我的夜行衣我自有办法解释。你想『诬赖』我,也要看有没有人信你。”
“方叔叔,那你说有没有人信我呢?”夜雪带着瑛瑚自墙头翩然跃下。
瑛瑚气呼呼地瞪着他:“你真可恶!绑走我还赖给妍儿,就没见过比你更坏的人!”
真相大白,妍儿果真是无辜。
夜宇的沉着,更显得方毓局促惊惶。“你没话说了吧?”
方毓见瑛瑚回来就知道大势已去,恶狠狠地瞪着夜宇兄妹俩:“小畜生,坏我大事!”
一行人将方毓押人大厅,罗清见女儿平安归来自是喜出望外。
瑛瑚扑进她爹怀里。“爹,你一定要重重罚他,若不是雪姐姐救我出来,我死了都没人知道。”
罗清笑望着夜雪。“在哪里找到她的?”
夜雪微笑。“其实她一直在城西别馆,只是被藏在地下,我们才都找不着。”
“地下?”
夜雪点头。“说来也真巧,梁书远被擒的那晚,看守瑛瑚的人正好有事找他。我拦下那人,他一听梁书远不在,什么也没交代就转身离开。我起了疑心一路尾随,才知道原来后院的大树下别有洞天,瑛瑚就被困在里面。”
罗清长叹一声,看着方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方毓哼了哼,没答话。
罗清见他丝毫没有悔意,沉痛地质问:“我自认待你不薄,你居然出卖寒松堡,为那狗王爷效力?”
“待我不薄?哼!我今天的地位是自己挣来的!没有你,我也爬得到这个位置!结果呢?外人提到寒松堡,只知道你罗大当家多么地英雄盖世,我方毓算什么?连个屁都不如!”
“为了这些虚名弄得身败名裂值得吗?”罗清实在痛心。
“成王败寇,若今天败的是你们,我又何来身败名裂之忧?我既然敢赌,就有本钱输,不过是条烂命嘛,我怕什么?”
夜宇不想理他这些似是而非的荒谬论调,他关心的只有一件事。
“殷伯的死也是你安排的吗?”瑛瑚归来已证实了那两封信是假造的,殷伯的死则成了唯一的疑点。
“这招高明吧?”方毓阴狠地笑着。“看来我也不算输得太彻底,玩点小把戏,你就赶跑了柳姑娘,还把她打成重伤。啧啧啧,到现在六王爷的人都还找不到她,瞧她离去时那伤心欲绝的模样,怕是凶多吉少了。”方毓故意刺激他。
“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对付一个姑娘,你於心何忍?”夜宇气红了眼,凌厉的眼神几乎射穿方毓的胸膛!
方毓挑衅地看着他。
“是你自己不够信任她,别把所有的错都推到我身上。”接着又冷冷地笑着:“再说,她到了阴曹地府,阎王说殷伯是她杀的,她绝不敢摇那么一下头,因为殷伯的确是因她而死;若不是她,殷伯又怎么会死呢?哈哈哈……”
夜宇为妍儿当日所受的折磨,心痛得无以复加。因为他知道,妍儿的伤心,绝大部分来自他的不信任。
如果我说我没有,你信不信呢……
为什么不信她?
他该死的为什么不信她!
“把方毓带下去,三日后依法处置!”罗清下令。
方毓被带走后,罗清拍拍夜宇的肩。“丢了柳姑娘,寒松堡也有责任,是罗叔叔对不起你。你放心,人是在这里丢的,寒松堡负责给你找回来。”
“我先回房了。”夜宇满心疲惫地离去。
瑛瑚见他如此也慌了,忙抓着夜雪问:“雪姐姐,妍儿会没事的,对不对?”
夜雪轻握她的手。“嗯,她一定会没事的。”否则她哥哥会痛苦一辈子。
看着小辈们的愁颜,罗清觉得好抱歉。唉,若找不回柳姑娘,这笔人情债要怎么还哪……
***
三日后,寒松堡依堡规处决方毓,虽然他死有余辜,但和他共事多年的弟兄们仍不胜欷嘘。
这日午后,六王爷再度造访寒松堡,却已不复往日的气焰。
“你们要怎样才肯放人?”梁书远就像他的子侄一般,他无法见他被擒而坐视不理,束手无策之下,只得向罗清低头。
“我要你承诺不再打清波玉璧的主意。”罗清提出放人的条件。
“这是我皇兄的旨意,我无权干涉。”六王爷不肯轻易妥协。
“是吗?”罗清挑眉。“那等你说服皇上之后,再来和我谈放人吧!就是不知道郡位梁公子能不能等得了这么久。”
六王爷惊道。“你们对他做什么?”
罗清但笑不语。
“送客。”起身欲离席。
“等等!”六王爷喊住他。“好,你放人,我放弃清波玉璧。”总之先把书远救出来再说。
“好,那请王爷带着你的人离开岭南,等你回到京城,并且完全收起对寒松堡不利的意图,我自然会放人。”
“你是什么意思?”简直欺人太甚。
“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我一点都不信任你。”尤其他肯爽快地放弃清波玉璧,其中一定有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