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吗?”孟美缨问道。
“想你刚刚说……不要轻视对你付出真情的人…这话,让我很感动。”萧逸骐从沈思中抬首:“美缨,我今天看见白霏霏了。”
“在哪儿?她有提起晴晴吗?”
“白霏霏早上到我们公司来找你们说的『金主』,我那位朋友,柳——”
电话铃声打断他的话。
“不好意思。”孟美缨笑说,接起电话,说几句后挂了。“你说白霏霏怎么?”
“也没什么,只是她的心情不好。我告诉了她晴晴在这里,白霏霏说等过几天,她把一些事情料理清楚后,就会来找晴晴。你觉得我应该把这事告诉晴晴吗?”
“先不要吧。我怕晴晴一听说,就会逃走。”孟美缨想了想说。
“晴晴在混什么?没来端菜?”孟少玮从厨房里跳了出来。
“她在和朋友说话。”
孟少玮张望一眼,笑道:“那我就没得偷懒了。”
“等会儿你来顾吧台,让晴晴服务外场。我得去诊所接浩浩。硕人打来说晚上临时有诊要出,恐怕来不及送浩浩回家,要我去接。”
“对哦,如杰今天晚自习,轮到硕人照顾浩浩。缨,我看你以后乾脆把浩浩直接从幼稚园给接来这里算了,等硕人下班顺路再接他回家睡觉,不好吗?”
“这里烟味这么重,人又多又杂,我不喜欢浩浩来嘛。”
“好,好,你是他娘,随便你。”孟少玮走开了。走时在萧逸骐肩上拍了拍,很兄弟的。“慢慢喝啊。”她微笑说。
萧逸骐偏头看她走远。被她碰触过的肩头奇异的发烫。
他转回头,问孟美缨:“你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五岁了。”她笑说。萧逸骐坦然的问话没有显出讶异,也没有问她结婚与否的问题,她真的很欢喜。“平常晚上时间,我们要开店,所以都是小弟在照顾。因为我们母亲身体不好。但小弟快联考了,所以有时候就托给大哥照顾。浩浩也很喜欢待在诊所里,跟你说,他分得出好多狗种哦,老师还把他画的小狈贴在壁报上。”
她含笑拢拢长发,“不陪你了,逸骐。我去接儿子了。”
孟美缨走后,孟少玮来接替了吧台的位置。
萧逸骐注意到吧台上的女客人明显增多了。原有的男客人,几乎在孟美缨前脚离开时,就后脚跟着离去了。那些男客显然意不在酒,一如此刻坐在他左右,眼睛扣住孟少玮一举一动的女客们。
“当初怎么会开酒吧呢?”他问孟少玮:“你们没有考虑开咖啡厅之类的?比起龙蛇混杂的酒吧要单纯许多,应该更适合叁个女孩子吧。”
“一半是凑巧吧。这里本来是小夜在经营的。我们父亲去世的时候,家里没一个人有工作。我们正在考虑弄个小店来做生意时,小夜看在朋友的份上才以很便宜的价钱让我们顶下来作。”孟少玮顿了顿,又说:“不过,就算让我们再次选择,我们还是会选酒吧,不会卖咖啡。”
“为什么?”
“因为,酒吧比咖啡厅更容易遇见走投无路的女人。”她正色说:“店开了叁年,许多女人到我们店里来时是失意的,等下次再见到她时变得神采奕奕,我就觉得很值得了。我们对人生的要求不高,没有什么伟大的理想要实现,只要看见周围人都平平安安,不要有人不幸,这就够了。”说着说着,她笑了:“不过,也许这才是最高的理想,世界和平,哦?”
萧逸骐左手边的女客人听了忍俊不住,说:“少玮,听你说和平两个字,好像听江泽民说不会武力犯台。”
“没错没错!等你用暴力统治了全世界的那天来临,世界才会和平啦。”右侧的女客也调侃孟少玮。她们都是这儿的熟客。“你这话像是美缨每次说给你和老叁听的,美缨才是温情主义者,她最反对你用暴力了,而你总回她什么话啊?”
“少玮说啊,我才不会等打我左脸的人接着来打我右脸。我要以暴治暴,打得男人满地找牙。”左边女人用夸张的口气接道,大家听了都笑起来。她说:“不过少玮的脾气至少是看得见的,心情好心情坏全写在脸上,老叁就不同了。我从来看不出她的喜怒哀乐。”
孟少玮不为自己辩驳,只笑道:
“缨主张以柔克刚没错,但你们别错以为她是柔弱的小女人,其实缨的韧性和弹性最大了。而呢?是属於用情绪直觉和身体本能去应付事情的人。不过别被她的言行给骗了,她是全家心肠最软的一个。”萧逸骐望着她的黑色瞳孔,看似冷漠刚强却流露出无限温情,悠悠亮亮,说话时声音里俱是对姊姊妹妹的喜爱与骄傲,他很是感动。
“美缨最有女人味了。”一位女客说。
“可不是吗?如果我是男人,这辈子不会放过她。”孟少玮笑说。
“从来也没人把你当女人啊!”不约而同地,两位女客一齐叫出来,然后相对一望,大家都哈哈笑了。
酒吧门声开开关关,关关开开,客人陆续涌进来。
吧台前的女客们交头接耳,眼睛纷纷投向萧逸骐背后。他也回头望。柳昊然正走进大门内,黑色衬衫松垮的散在黑长裤外,没系领带,斜扬向上的嘴角承载四分醉意和六分颓废,脸容现出刚散出欢场的疲倦。柳昊然走到吧台,手往萧逸骐背后一搭,身子大半靠到他身上。
“跷班哪,你。”柳昊然呵呵笑。
“你喝了多少?”萧逸骐握住他臂膀,另手拿起自己的酒杯,扶他到距离最近的一张空桌旁坐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小李说你很可能在这里。你不是不爱喝酒的吗?什么时候开始泡酒吧的?”柳昊然拿起萧逸骐的啤酒杯,喝了一大口道:“不要啤酒。给我一杯威士忌加冰。”
萧逸骐走去吧台向孟少玮点了。
“你朋友?”孟少玮眯着眼仔细望住柳昊然的脸。
“嗯。放心。他喝醉了只会睡,不会闹。”
“不……我不是担心这个。”她没再说什么,动手倒酒。
萧逸骐接过酒杯,回到柳昊然身边:“你找我有事?”
“我的烟抽完了。”
萧逸骐只好再走回吧台,歉意的问孟少玮买烟。孟少玮正在接一通电话。她掩住话筒,对他说:“我们不卖烟。”她把自己的烟和打火机掏出来,留下两根后整包递给他,又回到电话上。
“我不要凉烟。”柳昊然瞥了眼道。
“不要任性了。”萧逸骐把烟塞在他手里。“除非你要自己出去买。”
“你真的生我的气了?”柳昊然瞄他一眼,点起根烟抽了几口。
“我该说是或不是呢?说不是,你从此只会更嚣张,说是,你这样子要我怎么气的起来?”萧逸骐失笑。
“你不能气我,逸骐。你若不理我,我该如何自处?我身边除了你——”
“你能不能成熟点?昊然。”萧逸骐打断他。“你这番话我这些年不知听了多少次,对我说,对女人也说。你早就超过放羊的年纪了。”
柳昊然望向萧逸骐的眼睛里有伤口。他突然一扬嘴角,直起脖子大笑起来,笑得周围客人都转首看向他。他笑罢,伸手指着萧逸骐,道:“全天下总共只有两个半人了解我。你是其中之一。”
“半?谁是那个半?”
他不语,昂首将威士忌喝尽,才问:“你明天会上班吗?”
“会。”萧逸骐叹气道。
“OK。”柳昊然站起身,一手夹着烟,一手按在他肩头,俯身贴向他耳际:“不,要,离,开,我。我说的从来都是真话。没有骗过人。你就是那个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