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时后,孟少玮带了眼睛像兔子的骆小丹回来。看见小夜一个大男人连翻身也不能够,很艰难才认出孟少玮,并口齿不清的叫出少玮两个字时,骆小丹哭得身体一直发抖,像要把她所感到的惭愧和过去的恐惧通通从身上抖掉似的。
她小声却勇敢的说:“我愿意回医院动手术。”
萧逸骐欢喜中握住骆小丹的手。
“太好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等身体好了再来玩。”
“偶尔来可以,可是不准再像以前,叁天两头彻夜不归。”孟少玮警告她。
“少玮姐,你放心,我不会的。如果身体能好,我也想认真念书。以前是想多给自己一点自由的时间,才逃学逃家。现在我懂了,身体健康才有自由。我还有很长的人生,还要谈很多次恋爱。何况我连初吻都没有过。”
孟少玮听了大笑起来,笑声里透出无限欣慰。萧逸骐初次见到她如此开怀的笑容,眼角眉稍显现出一种温柔的美丽,那笑让她整个人亮丽夺目,在山顶看日出也没有这么耀眼。他登时目瞪口呆,心也一跳。
“好极了,总算把这丫头平安交回你手里了。”孟少玮心情一好,和他说话也笑意盎然:“昨天打你的帐,你就算到她头上,打她讨回来吧!”
骆小丹用力抽回被萧逸骐握住的手,依然拿排斥的眼光看他,说:“我愿意回医院是为我自己,你用不着像作了善事一样笑得很开心。我还是很讨厌你。我要自己回家,不用你送。”
“丹丹,你不能永远说话都如此直接。”孟美缨轻声责备她。
萧逸骐摇摇手表示没关系。从昨夜累积起至此刻的点点心理情绪,让他心生一股冲动,想和丹丹好好把话说清楚。他正视骆小丹,诚恳问:“丹丹,你真这么讨厌萧大哥?”
“你让我姐每晚都哭,没人比我更清楚。我当然讨厌你!你对不起她!”
“小枫她……每晚都哭?”
“她守着电话会哭,洗澡会哭,看你的照片会哭,躲在棉被里也会哭!”骆小丹含泪道:“她说她不知道你到究竟想什么,究竟爱她多少,她感觉不到自己在你心里的份量,才会让她无事不猜疑,作什么都忐忑不安。就是因为你让她这么不好受,她才会在绝望之中答应了别人的求婚!”
即使听见骆小枫要结婚,萧逸骐的心情也没有比此时更为起伏难安。他活至今,不只生涯顺遂,就连与骆小枫的那段恋情也顺遂,除了结局:骆小枫是他的大学学妹,因仰慕他而写信吐露情意,两人很自然的开始了交往,他很自然的牵她的手,很自然的亲吻了她;就像所有年轻人谈恋爱的过程一样。
毕业以后,萧逸骐当兵。骆小枫等他回来。
当完兵后,他开始在柳家的企业里正式上班。骆小枫等了再等,盼了又盼,想约会时他要开会,想有人陪伴时他要加班。骆小枫开口希望他给个答案,他说:“那订婚吧。”两人遂订了婚。
而女人的寂寞像海潮,退了又会再来。
订婚之后的萧逸骐依旧故我,勤奋工作,骆小枫继续孤独等待,等呀等呀最后就等到别人的怀抱里去了。萧逸骐是所有人中最后一个知道骆小枫婚期已定。
他很讶异,也有一些失意,但想:她觉得快乐就好。因此没有如骆小枫私心所愿,阻止她嫁作他人妇。直到两年后的此刻,萧逸骐才开始怀疑,也许骆小枫嫁人时并不快乐?
闭了闭眼,他低声道:“我唯一能说的是,我从没有背弃小枫的念头。或许我只顾工作而忽略了她的感受,可是我也从来……不知道小枫这么痛苦。我对她很抱歉,真的。”
骆小丹瞠目看着他,眼泪水直打转,最后扑进他怀里,放声哭出来。
“萧大哥,我好喜欢你的,一直盼望你能成为我的姊夫呵!可是我也好爱姊姊啊,每次看她为你难过,我就好气你……如果我不喜欢你,我就不会这么生气了!你懂吗?”
萧逸骐揉着她的发,触到她的心,眼眶竟然潮湿。
“小枫打电话给我要我一定要找到你。我想是骆伯伯告诉她你跷家的事,她声音好担心好紧张。你别再让她和骆伯伯操心,好吗?你该明白你爸是经不起惊吓的啊,小枫在国外又要担心你,又要挂心骆伯伯,你要她怎么快乐的起来呢?”
“我知道,我懂。对不起,萧大哥。”她哽咽着。“我也好想姐,等下一回家我就会打电话给她,我会乖乖去开刀,一定不再乱跑了,不再让她担心……”
白晴晴突然大抽口气,眼圈发红,猛地拔腿跑往厨房。
“让她去吧。晴晴肯定想到她姐姐了。”孟美缨为女孩难过:“晴晴其实是很爱她姊姊的。我记得晴晴上个月来时,还很高兴告诉我,她姊姊这回似乎找到了个好男人,开始认真恋爱了,也许能就此不做了。没想到前几天她跑来说她姊又不对劲了,所以始终躲着不敢回家。”
骆小丹被提醒了,抬起红肿的眼瞅着萧逸骐。
“晴晴说你对霏霏姐始乱终弃,真的吗?”
“霏霏?”萧逸骐突然想到:“她姐姐叫白霏霏吗?”
“对啊。晴晴说你是霏霏姐的金主。”
“白霏霏!真是天大的误会。我和白霏霏之间唯一的关系就是……唉,好吧,她的『金主』是我朋友,我帮他和白霏霏谈分手。除此之外,我和她毫无关连哪。现在我总算懂她气从何来了,可是她怎么会误会那个人是我呢?”
“真的不是你?”
“绝对不是。”萧逸骐慎而重之的告诉她:“我活到二十八岁,除了小枫一个女朋友,从没有和任何女人交往过。”
这话点亮了骆小丹眼眸,她天真灿烂的作了另一种解释。
“原来萧大哥你一直是爱我姐姐的!”
萧逸骐顿时哑言了。
他爱骆小枫吗?他曾爱过骆小枫吗?甚至,他爱过任何人吗?他迷惑了。
爱,这个字,原来重到让他无法启齿——
3除了在办公大楼里,柳家父子甚少共处於同一屋檐下。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窝巢,而且,还不只一个。这夜柳老一连寻了四处住所,才找到他的独生儿子。
他推开柳昊然房门:“昊然,起来。”
连头也埋在被单底下的柳昊然还未有所动作,躺在他身边的长发女人倒先跳起来,卷起浅蓝色被单遮住上身,瞠目看着突如其来的闯入者。
“你可以走了。”柳老说:“昊然,给她钱。”
伸了伸赤果的上身,柳昊然微张眼瞥了父亲一眼,打个哈欠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掩盖眼里的颓废和邪恶,转眼就又睡去了。
柳老从自己皮夹里掏出钞票。女人连忙穿衣,拿了钱离去。
柳昊然这才歪着身子靠坐起来。
“什么事?”
“虹门俱乐部一个姓侯的,是不是你的女人?”
“干嘛问?”他薄唇浅浅勾起:“莫非……我不小心睡到你的情妇啦?”
“正经点想!”
柳昊然冷哼一声:“只说个姓,我哪里记得?看见脸孔也许还知道。”
随着他的斜眉挑唇的动静,魅惑人心的颓废味道从他线条优美的五官中挥散而出,那邪气,不知道吸引了多少雌蛾,自以为能唤醒柳昊然心中那可能存在的热情,渴望作他生命里最后一位女人,因而拼着命扑向这簇绝也邪绝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