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骐打开车顶的小灯,从公事包里拿出一叠文件,专心阅读着。
第二章
1
颤抖高亢的歌声透过麦克风放大,女郎媚眼斜瞥,没看电视萤幕在看她身边的美景。斜躺在女郎身边的男人,衬衫扣子整排开着,均匀瑰丽的胸膛到腰际毫无保留的坦露在外,一双长长的腿从沙发斜斜延伸到地上,他微垂着头,闭着眼,慵懒的姿态带着一抹残忍的性感,散开的半长头发掩盖住大半张精美如玉的脸庞,却掩不住那从骨子里散发的妖邪气质。
女郎一手握住麦克风,另一手悄然探去,尖锐冰冷的指甲落在他平缓起伏的胸膛,沿着她刚刚在此烙下的几枚腥红唇印划起连连看游戏,连成的图形名叫做,热辣的图形终点止於牛仔裤的钮扣——
他陡然翻起手腕,鹰爪似地抓住她正要解开钮扣的手。
“我,我以为……”
他双眼跳开,两道雷电往她脸上射来,停顿半秒,他一笑,松开手。
“讨厌,你吓我一大跳。”女郎扬起挑逗的笑容,贴近他的身体,扬起手将白晰腕上的红色指印凑到他眼前。“看哪,昊然,你把人家捏痛了,怎么补偿?”她沙哑的问,伏下脸,嘴唇蠕动的在他颈间往上滑行。
她从不和客人接吻。唯独对他例外。他,柳昊然。
肉欲盎然的红唇还没触到目标,便被推开,女郎还未来得及抗议,身子便被强硬的手臂锁住,他冰凉的唇揉在她唇上,挑弄得她几欲发狂,还想要得到更多,更深,更热时,长发被拉住,扯得她向后扬起首来,哀声连连。
“想要我,用说的,用求的,就是不要——”柳昊然盯着女郎的脸,冷漠地:
“——动手。”
“知,知道了。”
“去。换人来。”他闭眼。“让刚刚送毛巾的小妹来。”
小妹妹奉上了毛巾,说了两句话,唱了半首歌。
小妹妹有一把极似他记忆中的声音,一把令柳昊然听了心宁的声音。
你是谁?
你是谁?
你是谁?柳昊然低低哼着。
女郎仓皇离开几分钟后,他听见门开声,张眼看了一眼又闭起。
“怎么是你?”他淡淡问。
妈妈桑在他身边坐下,靠他很近又有一分距离。妈妈桑点燃烟,抽了两口,一手伸去在柳昊然长发间拨弄,帮他梳顺整齐,那样自然,对待自己的孩子似。
“你要的女孩才刚来,只跪不坐,你不要招惹她。”
“我没想和她怎样——”柳昊然张开眼,“——只想叫她念念报纸给我听。”
“你让她多和你说话,就是害她。”
“我以为她的工作本来就是陪客人说话唱歌。”他笑道。
“得了,昊然。”妈妈桑兰指夹着烟,凑到他唇边。柳昊然启唇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四点了,回去休息吧,我猜——你今晚不打算带人回去了?”
柳昊然抬眼看她,静静一笑。
“我想带你回去,你肯吗?”
“傻话。”
妈妈桑将烟搁在烟灰缸边缘,把他拉了起来站在自己身前,一一扣好他衬衫扣子,解开裤腰钮扣,拉平了衬衫,把下摆整齐塞进去,再重新扣上钮扣。末了从地上捡起腰带,圈在他年轻结实的腰身上。
柳昊然俯,在妈妈桑脸颊上吻一下。
妈妈桑从桌上拿起未燃尽的烟,默然吸着,目送他离去——
2
连最后一个客人也离开了酒吧。
白烟冉冉,骆小丹坐在桌子边缘,和白晴晴抽着烟说笑,好不逍遥。
“做事!打烊多久,你们的嘴就动了多久,手脚全没动过!”孟少玮的声音跟在一条抹布后面飞到。“这些丫头真是的,对她们好一点就开始喘了!”
白晴晴格格笑着,接住抹布,熄掉烟,做出努力的模样擦拭四处。骆小丹也掩嘴偷笑,继续扫除工作。吧台里的电话响起,她连跑带跳去接。
电话那端的人一接通就喊:“美缨!你快叫月来听电话!”
骆小丹听出声音是孟家的大哥。
“你是硕人哥?我是丹丹,月姐不在店里。你说什么男人啊?”
“丹丹?你怎么又跑去混?”
“什么叫又来混。我根本没离开过。”她小声嘀咕。
“什么?这几天你一直都在店里?你这次又为什么不肯回家?”
“我爸要把我卖掉,当然不能回家啦!不跟你扯了,我帮你叫美缨姐。”
骆小丹吐着舌头,转头叫孟美缨来接电话。
孟硕人还不止歇的嚷:“如果你爸要把你卖了,就叫他滚来找我,不然你就快点滚回家去,不要再被我看见你又来混!喂,丹丹,听见没?”
骆小丹甩下电话,快步逃开。
“不在,有什么事吗?”孟美缨接过电话问。
“我在出诊,助手打电话说月把一个男人给丢到诊所里,她人就跑掉了。你知不知道这次又是怎么回事?”他不等孟美缨回答,紧接着说:“拜托,不要告诉我又是上次那条疯狗。”
“我想你猜对了。”她很同情的答:“那人今天回来了,躺在店门口不肯走。玮问了他半天也问不出一个字。拿吃的给他,那样子活像一星期没吃过似的。刚刚还没打烊就载着他走掉了,原来是送他去你那里。”
“妈的,她捡回来的小狈小猫已经塞满我诊所了,现在又把那家伙拎过来干嘛?我本来还想今天出完诊就可以直接回家了,现在还得回诊所一趟。该死,我总有一天会被月逼去跳楼。”
“你不是说他是疯狗吗?送到你那正适合不过。”孟美缨笑说。
“我开的是兽医院不是疯人院啊,哪来这么大的笼子关那小子?上次帮他包扎竟然还咬了我一口,混蛋,我这次非给他叁针镇定剂加一针狂犬疫苗不可。月回来就叫她赶过来,只有她在场那家伙才会乖顺得像绵羊。”
骆小丹问孟少玮:
“美缨姐说的是躺在店门口的怪人吗?他满脸胡子,长得乱吓人的。”
“那小子是捡回来的。”
“月姐捡一个流浪汉回来干嘛?”
“上星期看那人躺在山边,饿得奄奄一息,后脑杓还有被打的痕迹,身上也到处是伤痕,就把他给拎了回来。”孟美缨挂了电话说,“等疗了伤也饱了,那人就走了。没想到今天傍晚他又晃荡回来了,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不知道,可能是个哑巴,连一句话也没听他说过。”孟少玮板起脸孔问:“丹丹,你说你爸要把你卖了,是和硕人开玩笑的吧?你明明告诉我们,你被学校记过,又和爸打架,所以才逃出来躲两天,不是吗?”
骆小丹正要回答时,视线焦聚一落在窗外某处,脸色便骤变,声音也颤抖:
“美缨姐,少玮姐,这次你们一定要救救我,不然我死定了!”
“怎么了?”孟美缨问。
“你看窗外,看见坐在车里那个男的没?他是来抓我的啦,毁了毁了。”
孟少玮向窗外张望,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店门对面的山边,里面似乎坐着两个男人,但远远的,天色又暗,看不真切。
“那是我爸欠钱的地下钱庄的打手,要来抓我去卖掉。就是因为爸要把我卖掉,我才和他打架逃出来的!”
孟少玮的眸底像暗黑的海面,因骆小丹狂风似的几句话而卷起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