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蓉蓉美妙的声音还犹在耳畔,刘秘书结结巴巴的声音已经开始解释笔试的内容。时间他不容多想,韩伦压下所有的问号,凝神倾听,总算安下第一颗心。
自传和心得报告嘛!对他算是轻而易举,唯一的难题是要选择哪一类的题材,又要从哪个角度着手,才能准确抓住暗浩天和傅蓉蓉的心?他思索片刻,开始走笔疾书。
星期天一早,傅浩天依照每天的惯例,准六点起床,在空旷的饭厅独自用早餐。读完中、日、英总共八份报纸,看看时间,正好八点。
“何妈!”他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将空杯放在桌上。老佣人手中提着咖啡壶,脚下踩着小碎步匆匆从厨房出来,为老爷斟满热腾腾的咖啡。傅浩天眼睛盯着报纸,头也不抬的问何妈∶“小姐起床了吗?”他的口气是淡然的,彷佛在问不相干的人似的。
何妈早就习惯老爷这样的态度。傅萱萱残废后,傅浩天自然辞退了原先不负责任的佣人,改聘请何妈全天候照顾女儿,十几年来,何妈就像傅家的女主人,全家大小事都由她打理,对傅萱萱这个让人又怜又爱的女孩,她更是当成自己的孙女儿来疼。
比起当父亲的,何妈更像傅萱萱的亲人。“萱萱小姐还在打电脑,她整晚都没睡呢!”何妈人老心眼可不老,她明知老爷问的是“二小姐”,但她假装听不懂,故意先提“大小姐”,免得老爷总是忘了他还有这么一个“影子女儿”存在。并非她不喜欢傅蓉蓉,还记得三个月前,傅蓉蓉提着行李箱出现在她面前时,何妈还拼命揉着一双老眼,以为自己见到的是双腿复原的萱萱小姐哩!
当然,何妈也知道那是这辈子不可能实现的梦。在傅家待了十几年,她第一次知道萱萱小姐有这样一个双胞胎妹妹,同样明眸皓齿,同样亲切可人,她当然不会不喜欢这个甜美的丫头。但,再怎么说,那颗固执的老心总是偏着萱萱小姐多些,尤其看着二小姐活蹦乱跳的,她就忍不住为大小姐难受。
暗浩天沈默几秒钟后,又问∶“蓉蓉呢?”
“大概还在睡吧,我也不清楚,反正二小姐自己会照料自己,不用我费神。”何妈尽量不动声色的回答,但傅浩天还是听出她的语调有异,抬头瞄了一眼何妈布满皱纹的老脸。何妈也回看他,眼睛里没有丁点儿畏惧。
暗浩天知道这位老佣人一向忠心耿耿,但护卫的对象可不是他这“老爷”,而是由她扶养长大的“萱萱小姐”。思忖片刻,他觉得自己有点了解何妈的“小心眼儿”了,她一定以为他对蓉蓉偏心━━怎么从来“不关心”萱萱的老爷,竟然对甫回到身边的蓉蓉“百般关切”?
暗浩天无奈,挥挥手驱退一脸不平的何妈,独自面对冒着热气的咖啡发楞。对萱萱,他并非如何妈以为的不闻不问,只是……唉,只是他无颜面对萱萱啊!因为自己的疏忽而造成女儿终生残废,每次见到或想到萱萱,他就痛苦不堪,自责和悔恨像大剪刀的两把利刃,毫不留情将他的心剪成碎片……
但,这种苦,这种痛,他能说给谁听呢?
就算大声对全世界宣布,又岂能减轻一点点罪恶感?但何妈认为他偏心蓉蓉实在是天大的冤枉,傅浩天自问十几年来,他整颗心里只有萱萱,坦白说,若非蓉蓉在秀琴死后主动与他联络,他有时甚至会忘了自己还有另一个女儿。
唉,秀琴!一想起爱妻,他的眼睛就不争气的迷蒙起来,你将蓉蓉养成如此美好的女孩,而我却……你若有知,尽避责备我,诅咒我吧!是我无能保护女儿,只愿你能在天上保佑这次的计画能让萱萱能得到她的终生幸福……
经过几天“不眠不休”的审稿过程,傅蓉蓉总算选出三十位面试人选。虽说绝大部份的阅卷工作都是由“专家学者”代劳,她充其量只是根据分数高低圈选罢了,但总还是要“装装样子”啊!
“都怪爸出什么馊主意,突然要帮姊姊相亲,不然我也用不着在这张『毫无缺点』的脸上展开『破坏行动』!”她对着镜子喃喃自语,完全忘记这个“易容计画”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傅浩天根本不知情,如果他知道,哪会任由她这样胡闹呢?
还好当时有迪恩提醒她,万一相亲的对方嫌弃姊姊的残障,她的心一定会受到很严重很严重的打击,只怕穷尽一生也难以平复,搞不好还会被送进精神疗养院里……这番“善意的提醒”出自天才迪恩口中,傅蓉蓉当然深信不疑,还被吓出一身冷汗,赶忙劝父亲改变相亲计画,把全权交给她来处理。
想到这里,傅蓉蓉不禁感激迪恩的体贴,他还积极的帮她拟定这份“选婿企画案”,这样又可以满足父亲的希望,又能先帮姊姊过滤,找出真正“诚实、善良、温柔、体贴、耐心”的好男人,免去单纯如天使的傅萱萱,像被拍卖一样供人“品头论足”的危机。
至於明天即将展开的“易容计画”和“整人计画”,那完全是出自傅蓉蓉自己的脑袋瓜,所以她实在无权怪罪任何人!
暗蓉蓉面对镜子,深吸一口气,展开“易容术”的练习。
第一步是上好满头发卷,再谨慎的用特殊胶带贴在眼尾,让一对“水莹莹、雾蒙蒙”的大眼睛立刻变成眼尾下垂的眯眯眼,等下只要擦上粉底就不会看出胶带的痕迹了。
接着,为了画出一道“苦兮兮”的八字眉,她不得不狠心修理眉峰,硬是破坏完美无缺的柳月眉。“没关系,眉毛很快就会再长出来的。”她瞪着自己残缺的眉毛,心中戚戚然。等画好八字眉,再看见镜子里“眉不清、眼不秀”的自己,她又失声笑出来。
修改眉目还算简单,倒是这张宛如古典美人的瓜子脸庞,着实让她伤了好一阵脑筋,直到她看见用来擦粉底的化妆棉,眼睛立刻亮起电灯泡,连忙拿两块干净的化妆棉,一左一右往嘴里塞,让两边脸颊变成鼓鼓的古怪模样,才算“破坏”了上帝与母亲赐给她的姣好脸形。
还不够呢,她边想边拿起深色口红,细心把一张樱桃小嘴画成血盆大嘴,然后在嘴角边点上一颗大大的黑痣,越画越起劲的她,很顺手的又在脸上乱七八糟点了好多“麻子”,这下子,她再也认不出镜子里的这支“丑小鸭”是自己了。
至於鼻子,她实在无能为力,总不能叫她揍自己一拳,把秀挺的鼻梁打得歪七扭八吧?只等最后放下发卷,把又黑又直的长发吹成膨松的狮子头,她就可以出去“吓人”了!
哇哈哈哈!真是太完美了!面对镜子里那张“精心绘制”的“艺术品”,她很夸张的呵呵大笑起来,嘴里的化妆棉差点被她“喷”到墙角。
顶着比水泥墙还厚的粉底,傅蓉蓉觉得自己像多了一张假脸皮,难受极了。尤其是嘴里的两块化妆棉,让她连说话声音都变了样,咬字也不如平常清晰。
因为还不熟练“易容术”,加上又要小心翼翼闪躲何妈,不能让老佣人看见自己的怪模怪样,她比“预定时间”晚了三十多分钟才走进约定的法式西餐厅,如果以“约定时间”来算,她已经迟到快一个半钟头了!
算了,当这位徐什么的先生是实验品吧,谁教他要是第一号面试者呢?她边想边请柜台小姐带她到“徐先生”预约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