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文倒抽了一口气。
‘人事命令下午就会公布,换一个角度想,把机会让给其他杰出的同事不也很好吗?’
伯文无吉以对,脑子一片空白。
‘还有,属于我们电视公司内制的几个社交节目的主持棒也请你交出来,上面另有计画……’
什么叫做‘噩运连三’?伯文终于明白了,身上的责任顿时被卸得一空。
‘新闻部文字编辑的工作你一定能胜任,暂时在幕后服务,对你、对公司都会比较妤。’
‘经理,我明白了。’伯文转身准备离去。
经理却在背后补上一句,‘下午把工作移交一下……’
伯文回到座位,望着公文卷宗,再无处理的干劲了。同事们来往走动,对他尽是同情或不解的眼神,可能是尽在不言中吧!无声的安慰倒胜过言语的沟道!
伯文想起小时候在玩堆积木游戏,总想把积木堆得像高塔般。看到积木堆得壮观,心中更有种胜利的喜悦,因为弟弟或同济总是为他欢呼;老师也凑过来,称赞他的聪敏。这样的荣耀是隽永的!从此‘第一’、‘最佳’便深植心中……有时得为这样的殊荣付出加倍的心血,甚至必须牺牲喜好与兴趣,他也甘之如饴!只因为他是哥哥,是弟弟心中的模范,是爸妈希望的寄托……伯文几次想打电话给致妤却没有勇气。
接通了,该怎么说?负荆请罪,或是一概否认?
致妤又该如何自处?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所有的赌注全放在他身上,这次真的辜负她了!伯文痛苦地把脸埋进手掌中。
‘徐大哥!’
伯文台起头来,是一名新进女同事——沈家贞,汲汲名利是她唯一的目标,伯文恍若看见从前的自己。
‘今天晚上我就要上主播台了,好紧张喔!要请您多指导。’沈家贞客气有礼貌地来向伯文讨教。
‘你不是有很多午间新闻的播报经验了吗?’伯文反问‘那不一样呀!’她机智地回道:‘徐大哥是我们的先进,我应该多向徐大哥学习。’
‘嗯。好……’伯文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沈家贞却又道:‘经理说,还是由您负责撰写新闻稿,真是麻烦您了。’
伯文点点头,不想再揣测复杂的人事变动。
‘可不可以请徐大哥提早完稿,让我早点拿到稿子,早一点有心理准备……’沈家贞一语双关地道。
伯文屏住气,点点头。看着她一副电视新贵的模样周旋于同事间,心中万般思绪,一并涌上。
以往,位居高职,总不能体会其他同事的心情,再怎么圆满通达总是会有疏忽,现在总算身历其境,感受到那种滋味了。
下了班,伯文呆呆伫立致妤任职的银行门口。
致妤步田银行大门,看见伯文,讶异地问:‘你怎么没上班?’
‘我已经调整上下班时间了,朝九晚五,再幸福不过了。’伯文苦中作乐地说。
伯文领着致妤进入餐厅,并挑了窗边的位置坐下。伯文还是把‘调职’的处分告诉了致妤。
‘你怎么想?’伯文不安地问。
‘不要问我怎么想,我担心的是你……’
伯文感谢而深情地看了致妤衣眼,原来在平凡中才是真幸福。
‘坦然面对一切!’致妤支持地道。
‘未来的波折可能是你、我都无法控制的……’伯文把问题及忧郁一并说了出来。
‘伯文,我曾经告诉你,我的心已像古井水了,任何波澜对我来说,都只是轻风拂过……’致妤坚强地说:‘除非……’
伯文紧张地望着致妤。
‘除非,你选择了瑞瑞,我便无话可说,我会默默祝福你们。要不然,我是不可能离开你的……’致妤一口气把心意告诉伯文。
‘站在我这边吧!我需要你。’伯文无助地紧握住致妤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找到救生圈般的安全。
餐后,伯文送致妤回家。
伯文把车子停在致妤住处巷口,致妤正欲下车,却又眸光深遂地回望着伯文,觉得饱受折磨的伯文已樵粹不少,便说:‘一时之间,被架空了,你心中难免会觉得空虚。’
伯文无言地苦笑。
‘没关系,我们一起走过这段时间……’致妤把双手交给伯文,‘不要让我担心,全世界的人都可以误解你、背叛你,只有我,我永远不会误解你、背叛你。’
伯文在致妤脸颊上轻轻一吻,才放心地让致妤下车。看着致妤温柔的背影,伯文无助地自言自语,‘致妤,我该怎么办?’
致妤一上楼,敏感地发现大嫂旧态复萌,一张暴风雨欲来乖戾的脸色。
‘大嫂,我回来了!’
‘回来的正好。’语末毕,便把载有‘瑞瑞怀孕事件’的报纸往致妤脸上甩过去。
致妤默默地承受,并将报纸拾了起来。
‘你怎么那么没本领?’大嫂大声嚷道:‘徐伯文都能把别人的肚子搞大,怎么不会把你的肚子搞大?’
致妤不晓得大嫂竟会有如此反应。
‘看你怎么办?你怎么办?’大嫂的声音带着失望。
‘大嫂,我自有打算。’致妤坦白地说。
‘对!你自有打算,那我们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大嫂其实是担心伯文的‘聘金’泡汤。
‘拈花惹草的男人、不要脸的臭男人……’大嫂歇斯底里地叫骂着。
‘还以为你多有本领,能给我‘麻雀变凤凰’,哼,麻雀就是麻雀,还给我装什么凤凰?被人家骗了还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还要装?’
致妤把房门轻轻合上,再不理会大嫂的叫骂。
***
伯文回到家,取出信箱内的报纸,边翻看边上楼。以往总是每天忙与盲,忽略了许多事,如今静下来,还是有许多值得注意的事。
扭开电灯,影剧版仍继续渲染‘瑞瑞怀孕事件’,继续揣测该事件的男主角,甚至将他前天把记者挡在外面的事件加以绘声绘影,说他是:心虚挡人。
这场风风雨雨会慢慢平息,再也威胁不了他的地位,更不用为了维持‘声名不坠’而战战兢兢。
只是……伯文极不愿去想它、碰触它,但仍必须去面对。
万一,瑞瑞肚子裹的宝宝真的是自己的,怎忍心让骨肉分离?这样的椎心刺骨、这样的残忍事实怎能再重演?身为孤儿的无依与苦楚,要让下一代再承受吗?
瑞瑞坚不吐实,然而自己真是始作俑者吗?为什么对那一夜睡在瑞瑞床上的事件一点记忆都没有?
空白的记忆,毫无任何线索,为什么这般折磨人?
致妤又无怨无悔地站在自己这一边。万一,上面的假设都成立,他又该如何面对致妤?致妤又该何去何从?
伯文冲进浴室,打开水龙头,冷水兜头冲下,一颗心仍无法静下来。
夜里,主播的头衔,受人瞩目的荣耀,自己夺目的神采,瑞瑞的咄咄逼人、大月复便便,致妤的娇弱、体贴真心,甚至连弟弟、电视台女同事沈家贞……都一一出现,恼得伯文汗水淋漓,惊醒地坐起;窗外月光仍明亮地悬在天上,他却一夜无眠。
***
瑞瑞给自己冲了一杯温牛女乃,坐在阳台上,静静享受阳光。
昨天公司秘书给她有关伯文被调职及免去所有内制节目主持人的消息,一时令人难以置信;然而,今天电视公司新闻部人事变动令已明白地公布出来……瑞瑞把牛女乃一口喝完,然后走进室内,思忖半分钟,决定给伯文一个电话。
‘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