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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巢鸟的爱情纪事 第28页

作者:叶昭洁

丁筑微笑看着车子,车子因失去煞车已向外缓缓移动,车内的李盈月也警觉到危机,急急拍打车门。“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而猛力地拍打,更加速了车子的移动。

此时的丁秀岩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大声叫李盈月拉上手煞车,但慌乱中的她可能弄不清该动哪个开关;另一个则是,他冒险由门窗跃入车内拉起手煞车,但若来不及,可能和李盈月一起跃入山谷内。

丁秀岩当下直冲进车子,将半截身子快速跃入车内,于千钧一发间拉住手煞车,救了彼此的性命。在车子戛然而止的刹那,丁秀岩听到落石松落山谷的清脆响声,直教他逼出一身冷汗。

他抬头看着李盈月,疲惫地笑了笑说:“别怕!没事了。”

李盈月张着嘴,哼啊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是不断地抽搐着,不断地摇头,直到丁秀岩退出车子,替她开了门,她才一头撞进丁秀岩怀里。

此刻再没有任何地方比这里更安全了,他总能在她最危急的时候适时出现;他总是不顾自己的生死,将她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哪怕在他完全不认识她的时候,他也能如此勇敢!李盈月告诉自己,今生今世,她再也不要离开这个肩膀了!

丁秀岩还来不及向家人说出丁筑想谋杀李盈月的事,丁筑便自杀身亡了。

丁筑死得很美。她将车子开到山明水秀的地方,在车里放满了玫瑰花,发动车子,并将排气管的废气用管子导引到车内,死因是二氧化碳中毒——一种死得很快,又不难看的自杀方式。

丁筑死了,带着林柏翠期待巳久,却来不及出世的孩子。

认尸时,林柏翠强忍着内心的激动与悲恸,只是喃喃地自问:我错了吗?难道……难道连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错了?错了?我究竟错在哪里?

而丁筑的遗书则告诉了他答案——

最轰轰烈烈的一生,就是在最顶峰、最无懈可击时悄然地死去。我一直在等待这样的死亡。

我不愿像母亲那样因年华老去而遭遗弃;然而,我的丈夫却在我仍青春美丽时爱上了别人,这是多大的讽刺啊!

既然无法在最美时死去,我又怎么继续在缺憾中生存?没有人谋杀我,如果有,那便是上一代的爱恨,我童年时期对生命的理解——

丁筑的死,每个人都有责任——

余孟芳的性格若不是那么强烈;丁亦虹若是不那么多情;季知颜若不是爱上有妇之夫;林柏翠若不是遇见了李盈月;丁筑若不是那么爱钻牛角尖,那么,一切似乎就会更圆满了。

丁筑的死,每个人都有责任,因此丁家上下,林柏翠与李盈月,每个人除了悲伤外,似乎都因自省而有了些许改变。

丁筑死了,正如丁筑所想,她的确夺走了林柏翠的一切,向来就不汲汲名利的林柏翠,此刻更加消极了;而在丁秀岩与李盈月的鼓励下,林柏翠决定给自己三年的时间,旅游也好,写书、种树也好,让时间来治愈受创的伤口。

丁筑死了,余孟芳一切的爱恨都不如丧女带给她的打击。她于是清心茹素,加入了慈济功德会,献身给社会救助与宗教,终于,她找到了丁亦虹之外的一片天空。世界,其实可以很大,只是很多人看不到。

丁筑死了,谁也不会再去追究什么车祸的事…

第十章

恋爱中的男女,总觉得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李盈月的学生生涯已近尾声。

四月末,争先恐后的春意浓得挥洒不去,似乎都在为丁秀岩的三十岁“大寿”而欢欣鼓舞。李盈月原本想买个大蛋糕,带着儿子“女圭女圭”和丁秀岩一起庆祝,但无奈丁家早计划好盛大的庆生晚宴,来宾中亦不乏知名人士,李盈月若带着孩子前往,恐怕只有徒遭非议了。

“你不必担心这么多,一切有我。”

“可是……”

丁秀岩用手堵住李盈月的嘴,她顺势握住那只手,在脸上来回摩挲着。丁秀岩捧起李盈月的脸,自信地说:“听过织巢鸟的故事吗?雄鸟有义务,为雌鸟织就一个可以避风雨的家,相信我!如果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你又怎能安心把自己交给我呢?”

“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为什么,你好像什么都知道,连织巢鸟也知道,好像明中的事,你都知道似的?”

“是啊!我是什么都知道;而你,你最好永远都不明白!”

“为什么?”

“你知道上帝为什么要把女人造得那么美丽吗?”

李盈月扁扁嘴,摇头。

“笨!”他敲她一下头:“为了让男人爱上女人啊!”

“哦!”李盈月恍然大悟,笑了。

“那我再问你,为什么我希望你永远也不明白,当个小呆瓜?”

李盈月还是扁扁嘴,摇头。

丁秀岩一把抱过李盈月,搂在怀里摇啊摇地。“傻瓜,你不笨,怎么会肯爱上我、嫁给我呢?”

“唉——我宁愿一辈子都笨!”李盈月轻叹着,声音荡在丁秀岩的臂弯中。

丁秀岩生日当天,他顾不得家里的忙碌,窝在李盈月家替她打扮、挑选衣服。

“这件好,黑色绣金花,加件黑色长窄裙就一切OK了”

“不要啦,太华丽了!我不想别人用怪异的眼光盯着我看!”

“那这件粉红洋装呢?年轻又亮丽!”

“……”李盈月将衣服抢下来扔在一旁,丁秀岩明白她的心情,也不勉强她。

“那你慢慢挑,我跟女圭女圭去看电视转播,今天打决赛呢!现在女圭女圭已经知道什么是三振出局了呢!”

李盈月又好气又好笑,一个大男人成天和小娃儿谈棒球;但看他们俩亲亲热热的模样,李盈月又觉得好安慰。

唉!懊穿哪一件才好呢?她应该让自己成为最出色的女人,唯有最出色的女人,才能够和丁秀岩匹配;然而,她又怕自己太招摇,反而成为众人争议的焦点。这样的矛盾,使她试遍所有的衣服,也找不到一件合适的。

“盈月!”丁秀岩抱着女圭女圭进来,立在李盈月身后,三人的形貌映进镜里,恰如一张完美的全家福照片。“瞧!我们三个人,多幸福!”

李盈月锁着眉,不忍看。

“你信不过我吗?我说过,我会安排的!”丁秀岩捏捏她的肩:“我先回去了,记得带女圭女圭一起来。我等你,无论多久……”

李盈月透过镜子看着他,她应该相信他的,为什么她仍然不安?

“我先走了!”

李盈月勉强点头。

丁秀岩来到客厅,遇见李母,小声叮咛她:“伯母,我知道盈月在犹豫,请您嘱咐她一定要来,如果她不愿意带女圭女圭来,我请求您,带着女圭女圭跑一趟。放心,我会安排好一切,绝对不会让你们受委屈……”

李母犹豫片刻,答应尽力而为。

名门世家的聚会,庆贺往往只是表面,想往上高攀的,利用聚会结识名流好提高身分;想高谈阔论的,正好有个发表高见的机会,进而顺道听些言不由衷的恭维;而官太太及富商的夫人,则逮着机会争奇斗艳,大秀新添的名品珠宝,间或三姑六婆,谈谈别人的家务事。

当然,他们之间也有喜欢谈书画古董之流,但对历史典故的了解之贫乏,对艺术欣赏见解之肤浅,又处处显现了他们的沽名钓誉。

丁秀岩一边应酬着往来的世兄、世伯,一边猛看手表,眼看着就要切蛋糕了,还不见李盈月的人影。

“各位来宾……”

丁亦虹开始致辞了,丁秀岩不得不站到他身边去,眼睛却不住地往门边瞧。手心握着的戒指,因汗湿而滑腻、不实在,丁亦虹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直到听到了众人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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