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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巢鸟的爱情纪事 第12页

作者:叶昭洁

她其实可以自己走,但林柏翠不放心,李母将她交给他,他就有义务把她呵护得好好的。

林柏翠扶李盈月手臂出电梯时,在候诊室又撞见Miss王;Miss王见这亲昵的一幕,当场怔住了。

“林医师,你……”

“我……”林柏翠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特地调了班,要掰说只是为了照顾病人,似乎不容易说得过去。

“林医师是受我母亲之托,要陪我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李盈月赶忙替林医师解释误会。

“哦!”Miss王盯着林医师看,微摇着头,低语:“真是人不可貌相!”

“王小姐,你可别误会了,林医师是好心。”李盈月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倒是林柏翠坦然。

“盈月,我们走吧!清者自清,嗯?”

林柏翠不再理会Miss王的目光,虽然他知道以Miss王的多事,必然会弄得满城风雨,但这一切与李盈月无关,不该让她去承受。

她的苦难已经够多了,他要给她的,只能是平安、只能是快乐、只能是欣慰。

他俩驱车往文明中住的医院驶去。

一路上,李盈月沉默着,一整个星期不见,她知道以文明中的状况,除非奇迹,否则只可能更坏,不会更好。她很难想像文明中还能糟到什么程度,那不是她能理解的范围。

一下车,李盈月就迫不及待地往加护病房而去,但却被护士拦住了。

“小姐,对不起,现在不是探病的时间哦!”

“可是我……”李盈月望着林柏翠,向他求救。

“护士小姐,我也是医生,我的病人不放心她的丈夫,我特地陪她来的,能不能通融一下?”

“对不起,这是我们医院的规定。”

“任何规定都有例外的时候嘛!我找你们护士长……”林柏翠正想转身到护理站,一个医生走了过来。

“什么事?”说话的,正是替文明中急救的医生。

“我……”

“他们想现在探望病人,我说不行,他们偏不听。”

“我只是要见他一面,只看一眼!”李盈月不知她只想见丈夫一面,竟如此困难重重。

“我也是医生,她是我的病人,为了看她丈夫一眼,她顾不得自己跟月复中胎儿的安危,难道,难道这样都不能通融吗?”

“这……好吧!你们是要探望……”

“文明中。”李盈月喜出望外地说。

“文……文明中?”医生怔住了,他不知该怎么对这个体弱的孕妇说明事实。

“对,就是文明中!”李盈月又强调一次,但……她发现医生的表情十分怪异,一股不祥的预兆涌上心头。“明中……明中怎么了?”

“文明中……文明中上星期就……死了。”

听到如此噩耗,李盈月并没有立刻反应。她无法想像、无法接受!“死”,在她的理解里,仍单纯只是一个字而已,不含任何附带的意义。

渐渐的,她联想到死亡后的种种,如:文明中再也不动了,不会再模她、吻她,不会再叫她的名字,甚至,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的第一滴泪,第二滴泪相继落下。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再也见不到他?就算他病得再重,怎么可能忽然就再也见不到了?他应该还有……还有一小段日子,起码……起码会说一段临终前的话,会紧握着她的手,然后闭上眼睛……为什么?为什么这些都略过了,她就突然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能像空气一样地消失吗?

如果他是空气,那她月复中怀的又是什么呢?

不!不可能!他怎么忍心?怎么忍心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

不!她得见他!她说过,就一定要去做!

她得见他,无论如何,她得再见他一面!

“明中——”李盈月终于喊出了内心最不堪的两个字。“我要见他!他……他在哪里?”

“今天火化。现在,恐怕已经到殡仪馆了。”

“火化?”天!那意味着什么?火化?将她的明中,她最最心爱的人烧成一堆灰烬吗?不!她不允许!她绝不允许——

“不!不——我不允许,我绝不允许他们将他烧成灰烬!我要见他,我这就去见他——”

“盈月,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他……他是我最爱的人,而今,他却狠心地一句话不说就走了?我要去问他,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就抛下我们母子!我要找到他,殡仪馆也好,九泉阴曹也好,我要去见他……我要他给我一个交代……”

“盈月……”

“没有人……没有人可以突然像空气一样地消失!没有人可以……你……你说他什么时候死的?”李盈月抓住医生追问:“你说上星期?上星期我明明还见过他,他还好好的,他怎么会死的?”

“他是……他身体本来就弱,又……又用玻璃割伤了自己——”医生为医院的疏忽而内疚。

“用玻璃割伤自己?他怎么用玻璃……他……你怎么能让他……他是自杀的?他……他有意识,他是自己选择的?他……为什么?他为什么不想活?他有我、有孩子,他为什么不肯活?明中,为什么?为什么选择我不在的时候?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

在一连串的“为什么”之后,李盈月终于不支倒地——

当李盈月悠悠转醒时,已近黄昏。

“盈月,你可醒了!”

“盈月,老天爷保佑,你真吓坏我了!”

“伯母,让我看看。怎样?好些没有?”林柏翠替李盈月量过脉搏:“还好!你需要休息!盈月,我知道这不容易,但为了孩子,你必须节哀。”

林柏翠的话,提醒了李盈月的伤心,她的泪再度决堤。

“节哀?那么,刚刚不是一场梦了?明中真的死了?不——”李盈月突然坐起,抓住李母和文母的手:“明中呢?你们把明中怎么了?我要再见他一面,我要再见他最后一面,他一定有话要告诉我,他一定还有话要告诉我——”

“盈月——”李母哀求地说:“你就别再想傻事了,明中早化了灰,现在安放在祠堂里了!你这样……你这样教他怎么走得安心呢?”

“盈月,你要真为明中好,就好好保重身子,把孩子生下来。”

“你……你们?你们为什么要骗我?他是我丈夫,我有权利亲手埋了他,我有权利陪他到最后!现在,因为你们……明中……明中走得好孤独,没有见到我,他……他怎么……怎么也……”李盈月再说不下去,只是哭。

他们剥夺了她仅有的一切,只留哭泣的权利给她;其实,若他们能,他们会连这个也剥夺了!

“盈月,这是明中……临终前写的……”文母将护士剪下的那块床单交给她。

“地狱之死?月?织……织巢……鸟!明中,明中——你的血,我的泪,竟只能透过一块白布才能交融。织巢鸟?我只要你这个巢,我只要你给的,除了你,什么都没有意义啊!明中……”李盈月将布攒在胸口,除了哭还是哭。

那时,整个世界都是晦黯的,她看不见一切,听不见一切,只是在黑暗里,让悲伤紧紧锁住。

安巢之下无完卵,她的巢没了,她还在乎什么?她的世界,整个地被明中带走了……

丙不出林柏翠所料,第二天,林柏翠甫进办公室,就接到研究助理简小姐投来的怪异眼光。

林柏翠服务的医院是教学医院,他和几位医师正在做一项人工受孕的胚胎研究,并由国科会支薪聘了一个研究助理。平常帮他们打打电话、整理资料;虽然这个助理不像Miss那么好惹是生非,但同在他手下工作,自然也常和Miss王的“内线交通”,说说彼此的牢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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