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同情他们?哈——哈!炳!炳!你倒有良知起来啦!”小蝶笑里有哭泣的声音。“好,只要你把命留下来,我就让阿龙走!”
“一言为定!”示君取出自卫用的手枪,往树丛里扔去!
“好!阿龙,你走吧!”
“我……”
“走吧!阿龙。这是我和小蝶的事,谁也帮不了我们的!”
“好!大哥,你保重了!”阿龙说罢,便迅速离去;他想:阿妹若知道他自由了,不知有多高兴呢!
多少年不见了,小蝶依旧清瘦。
苦难使人坚强,怨恨却使人苍老,才廿出头的小蝶,眼中却有着深沉的怨恨,嘴角却有晚秋的沧桑,与数年前那个单纯的小蝶,狂悲狂喜的小蝶判若两人。
“小蝶,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能换回我这几年来的日思夜盼?就能换回我那张无忧无虑的脸吗?你可知道,我这张脸有多久没开心的笑过了?这颗心,有多久没有温热过了?是你!是你——是你划开了我的胸膛,划花了我的心,让它多年来一直浸渍在冰雪里,冻成……”小蝶脸上肌肉一阵抽搐,左手捂住左胸倒退两步。
“小蝶,你怎么了?”示君正要去扶她,却见枪口直抵他的心窝。
“你不必猫哭耗子了,我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那个女孩……”
女孩?是百合吗?示君心跳加快了。
“不关她的事!小蝶,别伤及无辜!”
“无辜?她无辜?那我呢?我的孩子呢?”小蝶冷笑两句,收了枪,在手上把玩起来。
“小蝶,如果杀了我能泄你的恨,你尽避动手,我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哦——”小蝶眉毛一挑。“看来,你倒是比较担心那个妖精了——我倒想看看,她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竟能叫你如此失魂落魄!”
“小蝶,真的不关她的事!”示君趁小蝶不备,冲上去握住她的双肩。“小蝶,警方的人马上来了,我不想抓你,你快走吧!”
小蝶脸色一变。“你报警了?”
“没错!”示君现在是两难了,一边是他的旧爱,又怀过他的孩子,而另一边,却是他的职责,他的理想。“我知道你是冲着我来的,现在我在你手上了,犯不着再冒这个险!”示君望着海上,渔火渐近。“船上的货,就算了吧!”
“算了?”小蝶一把挥开示君的手,退了两步,再次举枪对着他。“这么近的距离,你是逃不过的!”
“我没想逃!你的枪法我不是不知道——哈!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懊是我欠你的……”示君垂着头,眼角余光瞥见远处的光点。“你快回去吧!”
“碰!碰!”两声枪响,紧接着是一阵划破长空的尖笑。
“白示君!你以为你不怕死,我就没辙了吗?我告诉你,我可以不要你的命,但是,你夺了我的最爱,我一定会要回来!”
示君眼一扫,伸手去抢小蝶的枪,并凑近小蝶耳边。“快走!警察来了!”可是,倔强的小蝶哪儿在乎呢?慌乱中一阵拉扯,又“碰”地一声,子弹穿过示君右胸——
“啊——”示君一个踉跄跌在地上,小蝶自他怀中飞出——
“示——”小蝶伸手想扶他,手在空中却握成了拳头!这一枪算得了什么?死不了的!她不能心软,这样就心软还能成什么大器?
“蝶——快走!”
“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会再找上你,我不会放过你的!”说罢,小蝶便迅速潜回林子里,消失在黑暗中。
示君醒来时,已经在医院里了!
“示君,你醒了?”
“阿自,事情怎么样?”
“被他们耍了,船上什么也没有。我们听到枪声,找到你的时候,开枪的人早就跑了,你可知道伤你的人是谁吗?”
示君摇摇头。“太暗了,看不清楚。”
“看不清楚?”阿自知道示君有心隐瞒;以他的眼力,以他的机智,不会连被谁伤了都不知道。“你的枪……”
示君一怔,但没表现出来……
“这件事跟你有关吧!你的伤看得出是近距离射击的,而你却看不清对方的模样;而且警察是枪不离手的,但你的枪却……”
“你到树丛里去找找吧!约莫是我倒地的四点钟方向……”示君叹口气,伤口处在隐隐作疼;对阿自的疑惑,甚至可能连带的一切处罚,他都顾不了那么多了!
小蝶太聪明,也太了解他了,要斗,他真是没什么办法。现在,唯一叫他挂心的,是百合!
“阿自,咱俩搭档过多少案子了?”
“七宗贩毒,五件抢案,两件凶杀,小案子,记不得了。”
“我们相处得怎么样?”
“生死关头,彼此掩护,出生入死,亲如手足。”
“好!既然你把我当兄弟看,那我就不瞒你了。这件事,的确是关系到我个人过去的恩怨……”
“示君,究竟是怎么回事?”
“唉!说来话长,有机会再慢慢说给你听,现在,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吧!我一定尽力。”
“帮我保护一个人。”
“谁?”
“一个很善良、很善良的女人……”
第五章
从医院出来,在黑暗中和贺尚信步走着。百合可以感受到贺尚温热的心,他依旧关心着她的一切。只是,空气冷冷的,把他们之间冻成无形的距离,令彼此间弥漫着解不开的轻愁。
百合一直没问起贺尚坐在楼梯间是怎么回事,明白就好,扯开了反而尴尬。这点,百合是错了好多次,是执迷不悟的伤人、伤己几回后,才逐渐了悟的。话愈多,错愈多,倒不如沉默来得平安。
“想什么?担心小蒋吗?”贺尚忍不住开口;若能叫百合这样牵肠挂肚,他宁愿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他。
百合摇摇头,又沉默半晌才说:“‘冷冷的余温’发表了,反应不错——你还写诗吗?”
贺尚也摇头。“没动力,好像也没啥感觉了。临毕业,文学院的男生好像就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考研究所——要没考上,还真不知要拿什么过活呢!”
“你歌词写得顶好的。”
“那是因为你……”贺尚望了百合一眼,停了脚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装做看不见——你不会不了解的……”
“呃——如宓她……”
“别提如宓!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如果你觉得我不好,你可以直说,何必这样迂回着跟我玩游戏呢?何况!这几天,我看着你和小蒋,我觉得,你们只是很平常的朋友。”贺尚握住百合的双手。“你不能把同情当情啊!”
“我没有啊!”百合矛盾着,她是喜欢和贺尚在一起时自然安全的感觉;他从不苛求她为他做些什么,只默默的付出,就连如宓的事,他也没有太多责难,只是默默的、独自伤心。
可是,她自己明白,这些年来,她始终没摆月兑掉示君的影子——那邪邪的笑、低垂的眉眼、指间辛辣的烟味儿……哪怕她无暇去想念,哪怕她刻意去遗忘,然而,街头猛一个相似的眼神,人群里一个不经意的笑,梦里一个恍惚的人影……都叫她心神不宁。
“不要再拒绝我了,我没有你想象中的勇敢,我需要你的陪伴,我需要你——哪怕你真的无法爱我……”
百合脑里闪过“你爱的人、爱你的人”两个不相符的面容,觉得很熟悉,稍在脑海里搜索,却渐渐浮现公园凉亭里那位老人凄凉的身影。
“选择一个你爱的人,不如选择一个爱你的人”,她记得老人是这样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