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长存看着一脸尴尬的迎春,点头应了下来。
一家人和乐的谈笑着,只有米长存注意到迎春眼底一闪而逝的忧伤,不禁心中疑惑。
婚礼之前,米长存带着一身布衣的迎春回到了小妾村,两人今日的目的有两个。
一是谈好处,一是求亲。
迎春那日晚上就是担心若真要以妻礼迎亲,让后娘知道了,肯定会又像在卖女儿一样强索聘礼,甚至想以后靠米家吃喝都有可能,而那都是她不乐见的。
所以她才会和米长存商量好,今日他先不开口,由她视情况来做判断,后娘若真的打算从此黏上米家,米长存再出面处理。
村子里还是一样的平静,两人简单的装扮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回到了迎春的老家,迎春自己上前去敲了门。
刘二娘尖锐的声音马上从门板后传来,“谁呀?”
“娘,是我。”迎春顿了下,才慢慢的开口。
“谁?”刘二娘一身布裙开了门,在看见门口的迎春之后,有一会儿认不出来,但等一确定她之后,马上骂了出声,“你这个丑妮子!不都已经卖给那个什么米家做冲喜妾了吗?怎么会突然跑了回来?该不会是被人赶回来的吧?去去去!家里已经没你这副碗筷可以吃饭了,还不赶快走!”
即使早就知道后娘会是这样的态度,还是让迎春有点伤心,她再往屋里看了看,“爹呢?”
“问你爹也是一样!他也不会让你这个嫁出去的外人回来讨饭的!”刘二娘气呼呼的站在门口,然后吆喝着屋子里的男人。
一个身材矮短,有些佝凄的男人走出来,没有表情的看了迎春一眼,也看见了站在后头始终没说半句话的米长存,他将目光放回女儿身上,淡淡的问道:“什么事?”
刘二娘没好气的推了推丈夫,“你自己看!你之前那个短命女人生的女儿要回来讨饭呢!”
那男人静静地看了迎春一眼,然后摇了摇头,“家里没你能吃的饭了,你的弟弟们正在大,正是能吃能喝的时候,家里已经快没饭吃了,你还是哪里来的哪里去吧。”
迎春之前被卖到米家庄时来不及与爹拜别,没想到再见面只得了这样的一句话。
“爹……”她低唤了声,垂目拭泪。
刘二娘可没有兴趣看她在这里哭哭啼啼,拿着扫帚就要挥过去,幸好及时被米长存挡下。
“你这是做什么?”
“你又是什么人?我赶走来吃白饭的,你有什么意见?”
米长存从来没想过迎春竟是生活在这样的家中,难怪她会说他的爹娘给了她真正的家人感情。
这一刻,他不知该说自己是震惊还是心疼了。
迎春往后退了退,然后突然的跪地拜下。
“嗟!不要以为跪了我们就会有饭可吃。”刘二娘还是恶声恶气的说着。
“不管如何,爹和娘毕竟还是给了我一口饭养我长大,迎春在这里叩头了。”
迎春眼眶含泪,静静地叩了三个头之后起身,“爹、娘,今后,女儿和你们的缘分就到这里了。”
那个中年男人没有说话,眼底只有忽视和漠不关心,至于刘二娘,则是不屑地看着她,然后急促的说:“说完了没说完就快走,真是一堆废话!”
迎春拉着米长存的手,轻声地说:“我们走吧。”
两人静静地走出了村子外,那三株柳树还是一样伫立在村口,只是迎春或许再也没有机会回来这个村子里了。
米长存紧紧握着她的手,安慰着她,“别难过了,每人的缘分不同,或许你只是和他们无缘而已。”
“我知道,我今日带夫君来这一趟,只是想让你明白,不是我无情,而是有时候他们不想要我们之间有情。
后娘的性子最会贪便宜,我这样的姿色卖到你家做妾都能有数十两的银子,若她知道我即将成为你的正妻,就是搬了米家的家财都可能,假若真是那样,就是我最不愿看到的。”
“我明白,你是不愿自己成为他们需索无度的借口,是吗?”米长存明白她的顾虑,眼中有着温柔的深情。
迎春再也忍不住泪水,那是一种挥别过去的感伤,她只能拿着帕子不断的拭泪。
“我知道,你其实心里还是记挂着他们的。这样吧,我让米仓到时送给你的家人一笔足够他们养大你弟弟们的银两,不太多也不太少,就说是你离府之后给的赏赐,因为你没拿就送到你家去了,这样可好?相信他们有了这些银两,日子会轻松一点,也算是你默默的尽了孝心了。”
迎春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满足的叹了口气,“夫君,我何其有幸,可以遇见了你?”
米长存搂紧了她,同样低喃,“我也是,何其有幸能够有了你。”
夕阳斜落,两人穿着或许不会再穿上的布衣,手牵着手在田埂路上,同样欢喜遇见了彼此,遇见了这世上最值得爱的人。
第10章(2)
大清早,米家庄便挂灯纳客,一片喜气洋洋。
随着一长串的鞭炮炸响和锣鼓唢呐的吹打声,米长存带着满足的笑容,穿着一身红衣,骑着马从家里出发,一路来到了米家的别院里。
别院里,迎春同样穿着一身大红嫁衣,盖着喜帕,一脸娇羞的让媒人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这对新人早已是夫妻,但上次的婚礼少了这些程序,似乎也感觉不到那份喜庆,今天他们将所有的风俗全落实了,米长存心中才真正有了娶妻的感觉。
牵着新娘入轿,然后又是一路敲锣打鼓的回到米家大宅,红红的火炉炭盆早已放在门口,米长存牵着迎春的右手,媒人搀着她的左手,带她慢慢的跨过火盆,正是的跨进米家的大门。
那一刻,迎春几乎感动得快要落泪。
她不再只是那个由一顶小轿抬入米家的冲喜妾,而是他明媒正娶的妻。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媒人高声喊着吉祥话,新人在一堆女眷的簇拥下进了新房,新床上的喜被依旧被洒满了桂圆红枣之类的果子,但这一次等着迎春的不再是一片的寂静。
“新郎挑帕子喽!”当迎春的红色喜帕被轻轻的挑起,她看见了穿着红色喜服,一脸温柔的米长存。
两人相视而笑,似有许多话尽在不言中。
只是按照习俗挑了喜帕之后,还有结发喝交杯酒等的礼数要走,所以不等两人真的开口说些什么,旁人又是一阵忙乱,接着新郎被赶了出去敬酒,新娘则是重新梳妆打扮,等待夜晚的来临。
等到窗外漫天的星辰,两人才终于可以坐在床上好好的说句话。
“迎春,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妻了,我唯一的妻。”米长存搂着她,在她耳边低语。
迎春愣了下,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夫君?”
这是真的吗?他说了只要她这样的话吗?
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情,就连她也认命的想着若是以后他想纳妾,那她即使心痛也会答应……但是他说她是他唯一的妻?
米长存轻叹了口气,双眼定定的望着她,“你到别院待嫁的时候,我一个人在流云院里,一整天都觉得心中空荡荡的。原来我以为只是少了个人的缘故,但是后来我才发现,不只是少了个人,重点是,少的那个人是你。
况且,我之前病得下不了床的时候,你都能不离不弃的照顾我守着我,我为什么不能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呢?”
迎春眼眶含泪,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