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运一把推开他。“你给我滚远一点!楚顼,我千交代万交代你要照顾她,结果你居然将她处死,你算什么兄弟?”
楚顼淡淡的看着他激动的脸,自知亏欠他太多了,“你知道仇棱也死了吗?”既然仇运恨透他了,何妨再多加一点?
“什么?”仇运一回来便收到两则死讯,惊得他一脸惨白的跌坐地上。
“全是我的错,要怪,就怪我吧!”楚顼疲惫得无力再接受更多苛责,缓步而上时,他淡淡对下头的人开口,“你若想杀我,尽避动手,我不会反抗,我会交代手下不为难你。”
他离开水牢,他的手下亦静静离开,将这伤心之处留给仇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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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与不死又有什么差别?敖煌已经香消玉殒,他的心也跟着死去,活着……反而痛苦。楚顼行尸走肉地回到自己房间,他需要一个能够让他发泄悲痛的地方,然至今他仍希望敖煌只是在装死,她是故意要惩罚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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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顼并不知道他的期望真的成真了。
在水牢里,背对着敖煌冰冷的身子强忍哀痛的仇运,突然被一只伸来的手吓着了。
他回头一看,是敖煌?
“你没死?”他抱起她颤抖的身子,脸上交错着哀伤与惊喜。
“冷……”敖煌勉强开口。
“我去叫人替你弄热水保暖。”仇运抱起敖煌要去求救。此时他无暇为丧妹之痛伤心;只能专注地呵护敖煌,起码,他唤回了其中一人。
“不……我不要……再见到他……”敖煌坚持的摇头,她此生都不要再见到那绝情寡义的男人。
“你……”
“带我离开这里……你,答应我的……你欠我一条命。”她的眼蓄满泪水,为自己的委屈心疼,她竟爱上那样的男人!
“好,我带你离开,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再也不回来了。”仇运点点头,明白自己已经为了这个小丫头而失去做了二十多年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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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拜过仇棱,仇运看着站在一旁,披散着长发、脸色犹如鬼魅的楚顼。
他抽出剑,剑尖抵在楚顼胸口。
“想杀我?请便,我会感激你释放我的。”楚顼苍白的嘴角挤出一抹苦笑。死,对他而言是解月兑,因为他自己没有勇气这么做。
“杀你?不,我不会让你如意的,我要让你留着这条命,在后半辈子悔恨、自责,这样才能勉强替我妹妹报点仇。”仇运嘴角冷冷一抬,将剑尖举至自己面前,反手一折,铁剑应声而断。“今天我折剑以示与你断绝兄弟情谊之心。”
他将断剑抛开,头也不回的走了。
“是吗?最后我连兄弟也留不住,拥有这座城又如何?”楚顼望着地上发着寒光的剑,耳边仍旧回荡着仇运的话——
留着你这条命,让你在后半辈:产悔恨、自责……
这样就能弥补他的过错吗?不,他不这么认为。
狂风吹起了漫天黄沙,直上天际,他望着滚滚黄沙,心中的苍凉压着他的胸口,他很清楚,孤独一生便是他将来的生活。
到最后,他什么都没有了。
※※※
“我们快走吧!万一楚顼发现我把‘你的尸体’带走,他会发疯的。”仇运驾着马车,对里头的人说。
等离开了哈密城的范围,一直躲在车厢里的敖煌才拖着虚弱的身躯探出头。“他哪会去想我的身子到哪去了。
他巴不得我死,说不定他现在正与一群女人狂欢呢。”她冷凝的眼闪过几丝恨怨与不舍交织的眸光。
他猜想她并不明白楚顼的难处。“其实他……”
“别说了,我不想再提起他。”敖煌阻止他替楚顼说话,所以换了话题,“你怎么这么快就出现了?”
“因为不放心,所以在半路将货物卖掉就赶回来了,好险千钧一发。”若是再晚一步,他就真的得杀了楚顼,然后再自尽了。
这是幸还是不幸?敖煌在心里问着自己。死了,或许含冤带恨,但起码不用活着恨谁。
“想再看一眼哈密城吗?”仇运细心的问。
她痛楚的敛了眉,一会后她冷静的开口,“不了,我再也不想看那座城市、再也不想听见这城市,这段回忆我也打算就此封闭。”
第九章
时序流转,不经意间三年过去了。
由敦煌敖家起义,驱逐吐番人的行动依旧持续着。
吐番王国虽然已经犹如夕阳,但数十年内在河西之地所蓄养的精力,使得敖家想要将吐番逐回高原上的行动多受阻挠,不过大半的河西之地已经恢复宁静,敦煌仍是丝路上的重镇。
虽然偶尔仍会受到盗匪或吐番军队的骚扰,但大致而言,丝路是重回平静了。
而离家三年的敖家人,也迂回敦煌,不过身为讨伐吐番的义军首领,敖焯和敖烺两兄弟却身在远方,让他们的妻子独守空闺。
“我说,咱们真的任她去做吗?”玄素心——敖烺的妻子,忧心忡忡地问着一旁逗弄儿子的海扬波。
她怀中也抱着一个两岁的孩子,是敖煌的。这些年里她与敖烺聚少离多,想要有个孩子可不容易,所以她只能转而疼爱别人的小孩儿。
海扬波抬眼望了不远处的人,挑起眉,“你想你拦得住她吗?”海扬波乃是义军守领敖焯之妻。
“你倒了解她,因为个性相同吗?”玄素心淡淡问道。
还记得敖煌与海扬波初见面便吵得不可开交,海扬波甚至伤了敖煌,敖煌额上的伤便是她的战利品。
“我可没她激狂。电不知道三年前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带着一身病和大肚子回家,吓坏了所有人。不过她若是执意要蛮干,咱们的丈夫从前就已经管不住她了,更别提现在、也别提咱们两个女人了。”海扬波摆摆手,“随便她吧!只不过和太子出去逛逛,那些杂舌的人爱说是非就任他们去吧!”
曾经她和敖煌水火不容,但敖煌现在却变了性,阴沉而放浪,她们根本吵不起来,如果让敖焯、敖烺知道,他们准会气得火冒三丈。
正被她们讨论的敖煌策马朝她们这边而来,“劳烦二嫂照顾我的孩子了。”敖煌在马背上,隔着一道矮树丛斜睨坐在花园里的四人。
“哪里,我正缺孩子,借我疼疼也好。”玄素心淡笑回答。
“这点你可输给咱们煌妹了,你成婚得早,至今却仍无子息,而煌妹没成亲,却已经有个活泼乱跳的小表头了。”海扬波话里还是带着微微嘲弄,毕竟在离开丈夫的日子里,与敖煌斗斗嘴也是不错的消遣。
敖煌嘴角微微一扯,“好说,不过我敖煌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何须找个男人来困住自己?现在的我,要谁当我的人幕之宾都可以,这样不快活吗?”
明知敖煌是说笑的,她们仍是连连摇头叹息。
“别说了,教坏孩子。”玄素心要她收敛。
“唉,煌妹的老相好来了。”海扬波笑望着从远处而来的俊稚男子,“如果你嫁给他,我倒赞成。”
突厥太子一表人才,对敖煌多次求爱未果却捺着性子等待,脾气也温和许多,能容忍敖煌的偏执和叛逆,突厥国势强盛,敖煌将来也可以过好日子……她替敖煌考虑这么多做什么?敖煌又不懂得感激,她只会自讨没趣罢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妻妾成群?我恨的就是这样的男人。”敖煌沉凝的眼神闪了闪,然后她一扫脸上的愤怒,转向突厥太子。“太子,你今日可是要陪我上街?”
“自然,陪心上人上街是无比的荣幸。”突厥太子脸上带着写意笑容,两眼忍不住猛在敖煌身上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