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悲伤、她愤怒、她无法置信、她不能理解……然而她却不愿就此放弃他。
因为她不甘心。
在遇见凛之前,她不知道、也从来没想过爱情究竟应该是什么样子;她一向不是一个会去预想未来情况的人,也不是一个会去考虑太多的人;她一向以直觉行事,而打从一见到凛,她就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一定要得到这个人。
之后,她的心慢慢起了变化,对凛不再只是单纯的占有欲,她希望他快乐胜过自己快乐、希望他幸福胜过自己幸福。她不是一个会去顾及他人情绪的人,也不是一个可能会去为谁伤心难过的人;所以她从来不曾在乎过任何人的哀伤,也从来不曾为谁心疼过,凛是第一个,也是惟一的一个。
她爱他,因为她清楚确定一件事情——她绝不要他悲伤。
不甘心有两种——不甘心不被爱,不甘心不去爱。
这分爱情,不是她遇见凛一开始就曾幻想过的爱情模样,她其实也可以说不要就不要的,反正她天生任性嘛!反正她一向骄纵嘛!任谁都可以轻易理解的,任谁也都会原谅她的,任谁都不会有半丝大惊小敝的。但她就是没办法一如过往对其它事物般的说放就放。
再洒月兑如她,这几日的心思纠结就足以证明,她真的无法就这样干脆利落的放弃他,所以她下了决心——就算他不爱她也没关系,她仍要爱他。反正她一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即使要她低声下气、即使她要委曲求全、即使要她放弃一切……她也要爱他。
因为她不甘心不去爱,她无法放他一个人独自悲伤——她知道,这是一辈子都没办法的事。
“为什么不肯与我结婚?”她伤痛地问。
他仍旧没有开口回答。
“为什么?”她执着地再问一次,定定说道:“你至少必须给我一个理由。”
静默许久,凛终于开口出声道:“终究……我还是得回去玛地可斯,而我不可能带你回去。”
其实这只是部分原因,最主要的原因仍是他对现阶段的自己无法认同与对自己的未来无法确定。十六岁那年从零开始,一直努力不懈的工作,他花了近十年的时间才总算有了一些成就;而现在同样是一无所有的状况,难道还要教她再等他一个十年吗?
那样对她而言实在太不公平了。不但是强求她必须放弃她现有的一切,更是强求她与他一同吃苦。他所能给予她的实在太少,而无论如何,他都不愿见她与他一同受苦磨难。
“为什么?”她满眼疑惑地问,“为什么不能带我回去?”
他不能理解地看她一眼,他怎么可能会要她离开她的国家呢?那太残忍了!
“你怎么可能离得开这样美好的家园呢?”
她微显讶异地看了他一会,眉宇轻拧,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你还不明白是吗?”
再看他一眼,眼神转为果敢坚决,仿佛什么都已经无法阻止她那般的坚定而语:“我爱你,爱到可以舍弃一切的地步。以往,以我的个性根本不可能会这样傻得不留任何后路给自己;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可以不要权、不要名、不要利、不要钱、不要财、不要富,我可以不要所有一切,但我要你——不择手段的。”
说完,她定定看他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房间。
***
又过了几天时间,关凛的塔顶房间再度有人造访——励天、墨天与皓天一字排开站定在房中,使得这间塔顶的小房间顿时显得狭窄了许多。
墨天与皓天两人一站定,就丢给凛一记重击:“晴空已经离开摩尔曼拉了。”
凛讶异地转过身望向他们,双眉紧紧拧锁。
几个兄弟皆眼尖的立即注意到凛手指关节上的撞击伤痕,看向墙壁,不意外的已有明显的碎裂痕迹,想必是他自己用拳头去敲撞墙壁的结果。这个内敛又固执到极点的男人、这个擅于压抑自身情绪的男人,竟然也有无法克制情绪的时候?或者,是有教他无法克制情绪的人?
励天开口道:“前几日你已经见过晴空的那个样子了吧?”
“冷言冷语。”墨天接道。
“面无表情。”皓天再道。
“简直像换了人似。”
“根本就不像晴空了。”
“我想你也一定不忍心见晴空变成那模样吧?”两兄弟同声道。
当日看守的那两个卫兵早在“事发当时”之后,就以第一时间将一切情形一字不漏的转述给他们知晓了。
凛没有回话,但拳头已然紧紧捏握。从那日见过晴空后就无法放松的一颗心也再度缠绕纠结到死紧,那样的晴空教他好心痛……是他的错吗?他不该拒绝她的情意吗?但他能给她什么呢?见她受苦绝对会比自己吃苦还要来得难受千百万倍,可是现在这样的晴空真的算好吗?那他该怎么做呢?要怎么做才能教她再展欢颜?要怎么做才能教她回复到原来那个“晴空万里”的她?
几个兄弟互看一眼,励天叹了口气,带些认命地点了点头,墨天才开口说道:“那日励天所说的婚约并非全然是正确的,有一部分其实是因为励天舍不得晴空离开,情急之下的说词。”
皓天续道:“先母曾预言过,晴空会在她十六岁那年远嫁至某个极东地区的偏远国度,终生难得再回摩尔曼拉,所以励天才会宁愿将晴空嫁至图腾雷格;但其实那分婚约并无任何明确的书面契约,对方也尚未提出任何的要求或有所行动,所以晴空并不是真的有婚约在身。”
墨天再接道:“更何况就算对方真的要我们兑现承诺,也得先通过我们几个兄弟这一关。”
他们兄弟几个以为,凛之所以拒婚的原因,乃是因为励天所说:晴空有婚约在身关系,所以他们认为应该解释给凛知道,让他了解情况。
励天道:“虽然不希望晴空真的嫁到某个……”把“乱七八糟”四字吞回肚里后,才续道:“国家,但如果她会不快乐成这样,那将她留在身边又有何用?只是活活扼杀她的生命而已。”
这几日的晴空与十多年前母后过世时,完全是同一个模样——不吃、不喝、不睡、不笑、不说话、不出房门……甚至连哭泣都没有,然而那才是最教人感到揪心的地方,因为那样的晴空根本是伤心过了头,才会连哭泣都没有。
所以他才会不得不妥协,答应不再干涉晴空与凛的感情,甚至“不甘不愿”的答应帮晴空与凛一把。
墨天道:“晴空在几天前发了传书给竞天,她要竞天尽快回来,我们猜测她是要竞天带你和她一起到你的国家。”事实上以晴空的个性,不难猜到她绝对是如此计划的。
皓天道:“她做好所有准备,只为与你在一起。”
墨天道:“现在她只身到图腾雷格去了,我们猜测不出原因。”
皓天道:“但可以想见绝对是为了你。”
两兄弟同声道:“可你知道,图腾雷格那国家,并不像摩尔曼拉这般纯朴祥和,晴空去的时候又没带半个护卫,我们担心……”
话说到此,凛的表情已经明显流露出焦虑与不安,从他们一告知晴空为他所做的种种事情开始,他的一颗心就已然高高悬在半空被紧紧捆绞——她竟然为了他而牺牲放弃到这般地步?那他这样算什么?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甚至连一句该对她坦承的话都吝于给予。而她却为他做了这么多……他这样算什么!算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