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和答:“我哪里有时间。”
“那么,是你女朋友体贴。”
“今敏并非我女友,再说,她早出晚归,又忙功课。”
卞琳狐疑,“那会是谁?”
“屋里只有三人,信不信由你,纪泰负责清洁工作,他又喜烹饪,大家得益。”
“不可能!他是个宠坏了的公子哥儿,茶来伸手,饭来张口。”
“他变了,他现在比以前快活。”
卞琳失色,“你们都有毛病,环境这样差,却无忧无虑。”
纪和忽然笑笑说,“居陋室,一箪食,一瓢饮,回不改其乐。”
卞琳只得笑,“别太恭维自己。”
纪和说:“纪泰一生被动,从来没有人问他喜欢做什么职业,除出升学以外,是否有其他选择,他的兴趣又是什么?”
卞琳说:“他的道路早已被安排妥当,象世上所有小王子一样,有现成事业待他继承。”
纪和笑笑,“表面看来,真是夫复何求。”
“可是总有一个两个年轻人追求自主,多年来纪泰的饿劣迹也许就是呼叫抗议:给我一点自由,留一丝空间给我。”
卞琳看着他,“你几时转到心理系去了。”
“十分钟已过。”
卞琳点头,“你们不欢迎我。”
“你一直惩罚我们,宛然施法者模样,可怕。”
卞琳一楞,微微低头。
他们在门外分手,卞琳看到窗沿有新种的紫罗兰,居所被他们美化得象童话中小屋子。
他们三人的确十分团结,出入形影不离。
谁负责食物,谁得清洁屋子,谁计划收支,都有了着落,无人推搪,都勇于承担,也每人抱怨,他们都懂得兵来将挡。
可是不愉快过去追着他们。
一日,今敏说:“纪和,我发觉门外有陌生车子停留。”
“不是你多心吧。”
“这一区罕见新车。”
“可是对面的渣摩最近进了篮球队。”
今敏沉吟,“纪和,你与纪泰小心点。”
纪和抬起头,“是否应该配备自卫手枪?”
今敏不语,过片刻说:“市政府一贯忠告市民:”大地震随时发生,需做紧急措施:准备食物,清水,药品………多少人会照做?又八级地震下这些装备有是否有用?“她笑起来。
纪和说:“我只有一把瑞士小刀。”
这次之后,神秘陌生车辆不再出现。
星期六清晨,纪泰自酒吧出来,到停车场遇到不速之客,两个大汉一左一右夹住他,给他看手中的曲尺手枪。
“上车。”
纪泰吃惊,但是他高声说:“你在这里射杀我好了,我不会跟你上车。”
黑色车门打开,有人对他说:“上车好了,妙运赌场只是要钱。”
纪泰一看,车里坐着他兄弟纪和,他无奈,只得上车。
面肉横生的司机转过头来,凶神恶煞瞪着他们两个,“果然长的一模一样。”
车子开动,迅速离开停车场,驶往别处,纪和与纪泰一声不响,也没有交换颜色。
不久他们在妙运赌场前停下,被带入后门。
暗长廊最后是赌场办公室,经理在案等他们.
“请坐.”对方很客气.
兄弟俩坐下,那瘦削但是经壮的经理有限地说:“两位少爷,谁是纪泰?”
纪和连忙说:“我是纪泰,我被你们撞断过腿,看,伤痕还在这里.”
经理否认:“妙运从不做这种暗事.”
纪泰说:“我是纪泰,是我在你们这里输钱.’
“那么,你们两个都留下来作客好了.”
他们不出声,知道事情有点凶险.
那经理抱怨,“我们也得吃饭,个个客人耍乐完毕,一走了不得之,那可怎么办.”
纪泰说:“我已被家里轰出来,断绝经济。”
“切肉不离皮,那就要看你爹怎么对你了。”
经理给手下一个眼色,两兄弟被押进一间储物室,那是一间狭小密室,天花板极矮,人走进去,站不直,需低头弯腰。
门重重关上。
纪和轻轻说:“我们被绑架了,身份是肉参。”
“连累你,纪和。”
“这个时候,还说这种话。”
他俩蹲下,水门汀地板好不阴森。
纪泰忽然说:“这房间像不像社会:叫人抬不起头来,一辈子弯背哈腰做人。”
“你一定可以出人头地。”
但纪和说:“今敏只怕要担惊受怕。”
纪泰这时间:“你可爱今敏?”
纪和微笑,“钟爱,但不是钟情。”
“你不担心?”
“你父亲一定会替你还债,我信任纪伯欣,但是,你无论如何不可再犯,不能叫爱你的人失望。”
半晌,纪泰问:“你从什么地方被他们掳来?”
“学校停车场。”
纪泰说:“我累了,我要睡一觉。”
纪和把外套裹紧一点,躺在兄弟身边,两人居然一起睡熟。
棒不知多久,两人被冷水浇醒,跳了起来,头撞到天花板,身子又落在地上。
有人拳打脚踢,趁他们倒地不起,无法施展力气,尽情侮辱。
纪泰用双手护头,可是胸肚都中招,痛得眼泪鼻涕直流,纪和则被拖出走廊毒打。
他眼前金星乱冒,忽然想起艺雯与母亲,在打手咆吼声中像是得到若干安慰,他渐渐昏迷。
这时,无线电话响起,有人接听,接着,沉声说:“住手。”
纪和滚到一边,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是胸部剧痛,他知道肋骨已经折断。
“拖出去,丢远一点!”
两人被扎上尼龙手铐,拖上货车。
纪和拼命呼吸以图清醒,他们被丢在公园沙地里。
身上电话,手表,身份证,保健卡,钞票…….早被搜去。
天才蒙蒙亮。
纪泰忽然大笑,一边笑,一边痛的呛。
纪和问:“你笑什么?”
“他们始终不知道我们谁是纪泰。”
纪和也忽然歇斯底里笑出来。
“纪伯欣终于替你还债款,纪泰,记住,他对你有恩。”
“他应当报警:这帮人绑架,非法禁锢,勒索。”
“纪泰——”纪和想与他讲道理,可是痛的咳嗽,吐了一地血。
纪泰惊道:“快去医院。”
正在危急时分,忽然听见有人叫道:“在这里,在这里。”
一个少女扑到纪泰身边,握住他的手,痛哭失声:“纪和,纪和。”
纪和看到今敏蓬头散发那样拥抱纪泰,但是口中叫他名字,不禁好笑,随即有发呆,今敏为何如此伤心。
呵可,傻子也该明白了。
卞律师说:“快,快送到私人诊所。”
纪泰申吟:“报警。”
卞律师厉声喝:“住嘴。”
她帮手扶着两人上车,这时纪和醒来安然失去知觉。
罢相反,纪和醒来时只有遗憾,生活沉重,最好一眠不起,什么都不用应付,一日恢复知觉,又得象希腊神话中巨人西斯夫斯,每日吃力把一块大石推上山,晚上石头滚下来,第二天又再次用血汗推上,这块巨石并非什么伟大事业,华丽理想,他不过叫生活。
他叹一口气,浑身发痛,不禁申吟一声。
一个女子站在窗前,听到声音,转头过来,“醒了。”
他走近,纪和忍不住轻轻呼唤:“艺雯。”
一张脸探近,却是卞律师。
“艺雯,那是你女友的名字?”
纪和伤上加伤,“她已经与别人结婚。”
“今敏呢?”
“今敏是好兄弟。”
她吁出一口起,“你俩万幸,只是轻伤,纪泰脸上缝了四针,你嘴唇破裂,也是四针。”
“为什么不报警?”
“欠债还钱,纪泰有错在先,年轻人一旦成为警方熟悉人物,以后很难出来行走。”
连律师都那样讲,纪和还有什么话好说。
“债项已经还清,纪泰又可以从头开始。”
这时,房们打开,近来的人也穿着病人袍。正是纪泰,他过来紧紧握着兄弟的手,两人都一脸瘀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