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在脑袋还算清醒,可是四肢忽然不听使唤,她只觉双腿无力,渐渐蹲下。
女警连忙扶住她,让她坐在椅子上。
埃在轻轻说:“快请周先生回来。”
秘书应一声立刻去办事。
女警察问福在:“你认识李月玫?”
埃在茫然点头。
女警取出一张宝丽来照片,放在福在面前,“这可是李月玫?”
埃在看向照片,只见月玫仰头,半睁眼,如云秀发披向一旁,像是刚睡醒模样。
可是,嘴角凝固的血液显示,她已没有生命迹象。
埃在耳边轰一声,全身发麻,张不开嘴巴,眼前发黑。
女警连忙叫人拿热茶。
“不用。”福在撑着站起来。
她深深吸进一口气。
秘书青白着脸报告:“周先生下午四时可以回来。”
警察说:“我们想同这位王小姐说几句话。”
埃在轻轻说:“请进会议室。”
“王小姐,到警署来一次好吗?”
埃在点点头。
她随警方出去。
在警车里,福在忍不住落泪。
在小小询问室,福在说明她的身份。
“我是她的中学同学。”
“呵,那么,你可能也认得出这个人。”
他们把另外一张照片也放在桌上。
埃在一看,嚯一声站起来。
“桑原!”
“正是这个人。”
“今晨六时,大学员工宿舍六号住客说整晚都闻到异味,十分不安,忍不住报警,警方追溯到四号,无人应门,叫管理员取来钥匙,开门进去,发现了他俩。”
桑原赤果上身,倒躺长沙发上,相片像一张剧照。
他俩同归于尽。
埃在睁大双眼,握紧双手。
“在现场,警方找到女装手袋,里边有李女士身份证明文件,我们亦很快得知桑原身份。”
埃在不禁用手掩脸。
“他俩是情侣身份。”
埃在默认。
“周先生知道这件事吗?”
埃在回答:“他们正在办离婚手续。”
警官想一想:“王小姐,星期二晚上八时至十一时,你在什么地方?”
第十四章
“日本之行还成功吧。”
“我们去参见名古屋牧场,可是属极贵价肉类,正考虑入货与否。”
“放高级办馆或替日西餐馆订货。”
“他们多数直接入货。”
“取价廉物美路线,打响字号。”
“利钿太低,划不来呢。”
他从来不曾与月玫这般有商有量,福在却与他谈得头头是道。
“这次,我拥有充分资料,连他们牛群吃的草料远自加拿大缅省运来都知道,东洋人十分尊重我这间
小鲍司,福在,你有成绩。”
埃在连忙摇手。
她很自然地替他披上外套,司机上来敲门,周子文回公司去。
这一段新闻,像所有新闻一样,热闹了三天,然后在报上不了了之。
周末,福在并没有赖床,一早起来做洗熨工作。
她有一式十来件白衬衫,每天换一件或两件穿,天凉了加件深色毛衣,再冷一点披上大衣,一年四季
都靠它们,非洁净不可。
正忙着,门铃响了。
独居,福在更加小心,她一看,是刘少波,便不肯开门。
“刘先生,一分钟之内不走,我会报警。”
飞絮飘零
刘少波隔着门说:“王小姐,我并不企望进你客厅坐着谈话,我在街角咖啡室等你。”
“我不会与你对话,你走吧。”
“王小姐,你已糊涂了好几年,我不想你再受蒙蔽。”
“福在知道再开口说话,等于是鼓励他继续罗嗦,她索性不出声。”
“王小姐,我找到一名在酒吧工作的女子,她在当晚与邵南一起。”
埃在一听,打开大门,喝道:“你最好不是胡说。”
刘少波也铁青着脸,“好心着雷劈。”
“警方为什么找不到该名证人?”
“你是酒吧女,你的客人突然暴毙,你会不会让警方找到?”
“你又查得到她?”
“我不穿制服,最近她又手紧,明白了吧。”
“为何那么好心?”
刘少波发呆,半晌才说:“我同情你。”
“嘿。”
他说下去:“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身不由主的女子,飞絮飘零,随命运摆布。”
埃在呆住。
她退后一步。
不是由这名调查员坦白说出,她还不知道有飞絮飘零这几个字,福在鼻子发酸。
她镇定一下,“我已找到工作,我已从头开始。”
刘少波看着她,忽然说:“你此刻的男伴叫周子文,你真正认识他吗?”
“这与你无关。”
刘少波叹口气,“我带你去见那个酒吧女,释你心中最大疑问。”
他仿佛什么都知道。
一向以来,这年轻人虽无过犯,面目可憎,可是今日他对她坦白诚恳,福在忽然不那么讨厌他。
“自杀,他杀,抑或意外,你很快会知道。”
埃在想一想,取饼锁匙及外套,跟他出去。
“这么早,她起来了吗?”
刘少波回答:“这么早,相信还未睡觉。”
他把福在带到闹市一间粥店。
每一件事都出乎福在意料之外。
她满以为风尘女子衣冠不整,一头烟味,残妆,可是她看见的少妇却脂粉不施,衣着整齐,而且还拖着一个三两岁大的小男孩。
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喂小儿吃粥,姿势几乎有点虔诚,仿佛这孩子会是她的救赎。
会吗,当然不。
可是该刹那她一脸满足,已足够叫她在凶险的世界活下去。
女子抬起头来,“刘先生,早。”
“你说一说,那个堕楼男子,长得怎么样,当晚,
发生过什么事。”
这时,有一老人过来,把孩子抱开。
她轻轻地说:“凌晨,快两点,以为没有生意,有一男子进来,用手搭住我大腿,他中等身材,三十出头,衣着整齐,可是,已经喝得很醉,这种客人最不好应付,也最易对待,他月兑下手表,放到我面前,说:‘跟我走。’”
是敌是友
女子从口袋取出一只金表放桌上。
埃在一眼认得这只金钢蠔式手表,这是她送给邵南的礼物,背后刻着字样,事后百忙中她已忘记它。
她翻过手表,果然,看到手表后刻着“给S,F赠”。
一点不错,刘少波的消息完全正确,他没有骗她。
女子说下去,“我把手表在手中一秤,便知道是真货,于是跟他走。”
女子语气十分平静,忽然之间她离了题:“可要把手表赎回?三千元。”
刘少波说:“别忙,你讲下去。”
“我以为他要带我到一个冷僻的地方交易,我们走上建筑地盘,他忽然丢下我,纵身跳下。”
埃在瞪大眼睛,这便是邵南生命最后一刻?
“他蓬地一声堕地,我吓得即刻逃离现场,接着,警察来到调查,往后的事,刘先生全知道。”
这时,老人又把幼儿抱了回来。
女子接过,拥在怀中,无比爱怜,轻轻与他说话。
刘少波放下一只信封。
少妇立刻收下。
她抬起头,“这只手表有刻字,很难月兑手,便宜点,两千。”
只值两千。
买回来时,可值两万。
在邵南眼中,也许一文不值。
刘少波着着福在,福在轻轻答:“我要来无用。”
她并非赌气,过去的事,让它结束算数,什么恩怨都已断绝。
刘少波又取出两张钞票,付给少妇,取饼金表。
少妇嫣然一笑,她还剩一两分姿色。
“刘先生真是好人,我准备回乡生活,从此别过。”
埃在默默站起离开粥店。
刘少波轻轻说:“邵南浊气上湧,一半气馁,一半意外,结束了生命。”
埃在把事情一件件拼在一起,渐渐得到一幅比较完整的图画。
最主要的一块拼图是,邵南的意外同月玫丝毫关系也没有,月玫却抓紧这机会一直要胁勒索她。
月玫利用旧同学的弱点,引她一步步走入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