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文笑,“也不见得每个男人都是单细胞生物。”
他其实很会说话,人夹人缘,福在觉得月枚待薄了周子文。
“我很珍惜你这样的朋友。”
“太客气了。”
“有事要找我帮忙吗?”
埃在摇摇头。
她只想离开周宅。
说上这一会子话,秘书进来请示好几次,周子文没有架子,不厌其详,给了明确的指示。
埃在说:“你忙你的,我先走一步。”
周子文忽然问:“你去哪里?”
从头开始
真的,去什么地方?王福在已经没有老家,新居又未曾交道她手中。
“你愿意帮我整理这叠开会文件吗?”
她忍不住问:“怎样做?”
“打出来,影印,订装,一共二十份。”
“明白。”
“公司人手挤,赶得急。”
秘书进来,放下文件,“全是周先生字迹,可用电脑辨认整理。”
埃在答:“我会做。”
她坐下,也花了一整个下午。
有点腰酸,伸一下筋骨,看着印出来的文件,有说不出的满足感,久违了,工作。
尚有时间,福在利用时间,阅报上聘人广告。
她把有可能性的范围圈起来。
世道似乎有向上迹象,不过同几年前是不能比了。
还有一个地方可以看一看。
埃在借用周氏公司的电脑。
她打开互联网找工作。
狭小的公寓,腌臜的职业,她又得从头开始。
经济不景,所托非人,叫她过去十年努力全部白费。
逐间公司应征,终于得到几个面试的机会。
稍后,周子文进来,知道这件事,不禁说:“你找工作?敝公司无限欢迎。”
“我不想靠人事。”
“不靠人事靠什么?”
“这倒也是。”福在微笑。
“司机说你四处找公寓。”
埃在抬起头,当然,那是周子文的司机,与东家无话不说,“要是你愿意,我可以替你安排。”
埃在摇头。
“可因为我是有妇之夫?”
埃在不出声。
“我喜欢帮助朋友,我没有企图,你不相信我?”
其貌不扬的周子文有很强的说服力。
所以他是一个成功的生意人。
“不,我还是靠自己的好。”
“我能否邀请你到我工厂参观?”
埃在看着他。
阳光下,福在脸上遭月枚掌掴的瘀痕清晰可见。
周子文轻轻说:“别在捱打了,主动一点保护自己。”
埃在说不出话来。
第十二章
“来,我们到厂里去。”
埃在乐意增广见识。
她没想到肉厂规模如此庞大,半机械操作,工人穿着厚厚棉衣,在零下三十度环境内工作,真是奇观。
厂楼上是办公室,秘书一见周子文便说:“周先生,朱锦绣今晨羊水突然破了紧急入院,我们做的踢脚,人事部急着找人。”
周子文转身同福在说:“听到没有?”
埃在还来不及回答,他又向秘书说:“带王小姐去岗位,把关键告诉她。”
秘书大喜,一手拉住王福在。
“喂喂喂。”福在轻叫。
她并没喊救命,她也想看看自己还有无工作能力。
埃在坐到办公桌前,心里立刻有一种异常欢欣,几乎忘却眼前烦恼。
秘书吩咐她几件立刻需要办妥的事,她开启电脑,即时同志各同事第二日一早开会。
周子文坐过来,默读几封信,有些专门名词,福在不懂,也不问,事后在字典中查到,填上空白,给周子文看过,他签了名,福在交给秘书发出。
她根本没有停下来,渐渐背脊出现汗印。
八点多,周子文披上外套,福在以为他要下班,可是他说:“我去医院探望工伤同事,稍后回来,你俩先吃饭吧。”
毫无架子
埃在骸笑,“还未收工?”
“这几天确实忙一些。”
秘书见福在有工作效率,同她说:“你把这个月的存货点一点。”
“全有电脑记录?”
“幸亏如此,我叫人送排骨饭来。”
那排骨饭香喷喷,福在食之无愧,秘书再给她一杯三合一牛女乃茶,好不滋味。
埃在失笑,原来劳力换取的食物,味道不一样。
稍后周子文回来,挂好外套,又坐到办公桌前,看见有吃剩饭菜,调转筷子头,拨了几口。
埃在佩服他毫无架子,实事求是的态度。
秘书问:“邓大和怎样?”
周子文答:“真是好汉,左掌齐虎口打横切断,医生帮他接驳缝合,不怨天不尤人,不哭不叫,医生说有机会百分百痊愈。”
秘书松口气,看得出他们像个大家庭。
“叫人事部加倍抚恤。”
“是。”
他转头问福在:“还习惯吗?”
“怪不得你很少在家。”
“小生意,力不到不为财。”
秘书在外边说:“有电话。”
他走出去说话。
埃在问:“他是好老板吗?”
“没话说,深明事理,所以生意能在不景气下赚钱。”
埃在点点头。
“你是他的亲戚吧,一样勤工。”
埃在不出声,埋头苦干,总算在深夜把账算清。
秘书松口气笑说:“生力军。”
三个人一起下班。
周子文建议去吃宵夜。
秘书说:“家人还在等我呢。”
埃在说:“回家我做碗面给你吃。”
月枚仍然在外头。
周子文同福在说:“明早你来上班吧。”
埃在迟疑。
“你胜任有余,不必避嫌。”
“明早我要去签租约。”
周子文一边呼噜噜把面条吸进嘴里,一边说:“租什么地方,我陪你看看,免你吃亏。”
他没有再提到月枚。
那一晚,福在一觉睡到天亮。
已在她梳洗下楼,看见周子文已经在厨房吃早餐看日报,往日月枚喜在这时候回家,抓牢丈夫要钱,或是做其他谈判,但是今晨不见她人影。
佣人斟上咖啡。
埃在喝一口。
阳光下的她瘦削清丽,毫无妆扮,却楚楚动人。
周子文含蓄地转过头去。
“我们出发吧。”
到了房屋代理公司,周子文接过合约,沉吟半晌,问经纪:“红棉路或是青云径一带有无公寓出租?”
经纪一听,眉开眼笑,冲口而出:“王小姐,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正式上班
埃在怔住。
周子文假装没听见。
埃在低声说:“那地段我负担不起。”
周子文却答:“敝公司福利颇佳。”
埃在把他拉到一边,坚决地说:“不。”
周子文扬起眉毛。
“请尊重我的意愿。”
周子文之道不让步会失去这个朋友,只得任由她签下租约取饼门匙。
那小鲍寓粉刷过倒还干净。一个人住也足够地方,福在觉得愉快。
周子文问:“家具呢?”
“这些都是细节。”
“公司有同事可以帮你。”
“我自己可以办妥。”
“那今日正式开始上班吧。”
埃在仍有踌躇。
“今晨,轮到你去探访邓大和。”
“我——”
“还不去?慈恩医院七八七号房。”
邓大和是个憨汉,福在到的时候看护正替他换药,缝线处像一条拉练,巧夺天工,把断掌驳回。
埃在放下水果糖果,邓太太与孩子们也来了,眼红红向福在道谢。
埃在说:“公司会照顾一切,请放心休养。”
那一家老实人放下心来。
埃在离开医院,到家具店挑了几件简单实用床椅,从头开始。
回到周氏公司,又忙了整个上午。
周子文在会议室与日本人谈生意。
埃在看到司机,便说:“我有一件行李,麻烦你带来给我。”
司机应了一声。
埃在又问:“周太太在家吗?”
司机轻声回答:“已经两天不见太太。”
埃在拨月枚的私人号码,没有人听。
总得亲口与她说一声,已在周氏上班,月枚到底是老板娘。
办公室里时间过得快,福在趁中午空挡跑出去置电器及日用品。
许久没有如此愉快感觉,看到一条七彩浴帘,十分喜欢,立刻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