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母亲找她喝茶。“你又往余家?走动那么勤。”
“妈妈。松开做父亲了。”
“松开是老大?”她仍没记牢他们名字,“他不姓余,他的孩子也不姓余。”她依然计较。
“那幼婴十分可爱,我不愿放下。”
“呵,阿余竟成为祖父辈了,可怕,他倒是完成了繁殖大业。”
“你妒忌他,故此语调尖刻。”
“嘿,我才不希望即时升级做外婆。”
“有什么好消息?”
“花玛酒庄全部重建完毕,成绩理想,我们设一个小型门市部,又免费欢迎市民参观试酒,厂房机器更新,别墅也已盖好。”
“你一定很高兴。”
“我忽然成为成功事业女性。”
“妈,你做得很好。”
常允珊感慨,“是呀,手头上有点钱,人们对我日渐尊重。”
小山劝说:“或许不是因为钱。”
常允珊按住小山的手,“相信我,什么都是为着钱。”
成年人都喜欢那样说。他们栽过筋斗,每次救他们月兑离灾难,都是金钱,所以才会坚信金钱能量。
小山不忍与母亲争辩。
“你应该去看看,山火那么大的伤疤,竟复原迅速,真正难得。”
“怕要到暑假了,我已约好花玛家聚会。”
“小山,我记得你一向盼望兄弟姐妹大家庭,这样也好,得偿所愿。”
松远一有时间便来看她。
“明年也许有机会南调工作,虽然是好消息,但是怕朝夕相对,大家很快烦腻。”
小山心中喜悦,但不出声。
“更怕你动辄召我陪茶陪饭,叫我廿四小时殷勤服务,沦为奴隶。”
小山看着他,“那你搬到北极圈的爱斯米尔岛去吧。”
松远说:“我不怕,你跟我一起去住冰屋。”
两个年轻人哈哈笑起来。
是与金钱无关,因为公寓租金由父亲支付,稍后晚餐餐费记在母亲信用卡上。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母亲会来敲门。
松远百忙中打个眼色,意思是坦白呢,还是躲起来。小山向衣橱呶呶嘴,他连忙打开柜门走进去。
母亲给她买了羽绒大衣,放下就走。走廊边放着松远的靴子,她好似没看见,小山连忙过去挡住。
常允珊丢下一句:“万事自己当心。”
必上门,小山吁出一口气,耳朵烧得透明。她对衣橱说话:“出来吧。”
没有回音,小山去拉开柜门,不见松远。正纳罕,他忽然自角落跳出来,“我宣布正式自柜里走出来。”小山却没有笑,她仍然面红耳赤。
松远坐下轻声说:“坦白有坦白的好处。”
“我还没有准备好。”
“你妈妈却有心理准备。”
“她已知道此事?”小山脸色大变。
“她那么精明,总看得出蛛丝马迹,可是你坚持保守秘密。”
“我一向不喜欢倾诉心事。”
按活节,他们结伴往中美洲,余松远不忘参观塔基拉酒厂。这种土酒用仙人掌酿制,一望无际的仙人掌田别有风味。
小山说:“在中国,有米酒及高粱酒,我始终最喜欢香槟。”
谁不知道呢,松远笑了,但小山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在他眼中,都是最可爱最动人。
五月,松培的成绩单出来,只得丙级,抱怨不已,小山坚持不允透露她的分数,以免松培不愉快。
小山不止甲级,她的平均分数是九十七点五。沉宏子与常允珊为此成绩高兴得不得了。
收过成绩表,一年告终。
暑假一开始,大家不约而同往花玛酒庄出发。
松开一家四口最先到,接着是小山与松远,松培有一场球赛,迟半个月。
意想不到的是常允珊与郭思丽也来了。
大家站在庭院前喝柠檬茶,一墙鲜红棘杜鹃开出来,风景竟像南欧,处处是青葱的葡萄田,空气中满是花香果子香。
小山说:“真美。”
松远答:“像煞一幅水彩画。”
两个老人健康良好,最叫人安慰。
小山回到屋里,看见花玛公在沙发上盹着,他把小孙女放在肚腩上,那幼婴伏在太外公身上,也睡得香甜,肚腩一起一伏,那平和节奏像催眠一样。
小山打心里笑出来,连忙去找照相机。
外边凉亭下金捧着青瓜三文治招待两位太太。
“金,你也坐下来喝杯茶。”
“那我不客气了。”
三位中年女士的话题不觉落在两个年轻人身上。
“他俩要到几时才公布关系呢?”
金说:“给他们一点空间。”
“曾是兄妹,也许有点尴尬。”
常允珊说:“其实,大家一早就知道。”
金说:“我知道得最早,去年他俩见面不久,花玛公就说:是小山的温柔感动改变了老二。”
常允珊吃惊,“老人好不精灵。”
“是呀,两个年轻人瞒得了谁呢。”金咕咕笑。
松开与哀绿绮思也走过来加入聊天。
“你见过老二替小山画的素描没有,谁都不会怀疑他对她的感情。”
“两个寂寞的孩子……”
冰思丽笑说:“现在好了。”
小山与松远一直跑下葡萄园。
她采了几颗葡萄放进松远嘴里。
“嗯,甜。”
小山说:“他们都聚在凉亭下,在谈什么?会是说我们吗。”
松远伸手一指,“看那边。”
山坡上仍然焦痕处处,但已有新树苗长出。
“不怕,”小山说:“再过几年,大自然的伤疤自然缝合,再也没有痕迹。”
他俩手拉手,走过阡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