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之低下头,“王小姐,你待人至诚。”
庭芳忽然问:“是谁先叫我王小姐?”
“因为你不是王先生,又不是王太太。”
庭芳抬起头,“这一叫,恐怕要到六十岁,永恒的老小姐,多可怕。”
“你是地方长官,他们不好叫你名字。”
“你呢?”
启之惆怅,“我更加不可,我是一号的司机。”
“现在你是我朋友。”
启之冲口而出:“首长身份,哪里还有朋友?只得中央与下属了。”
王庭芳本来在吃冰淇淋,忽然怔住,缓缓低头。
“你说得对,启之。”
启之以为饭局已经结束,可是庭芳邀请他到园子散步。
“不可,不知道多少长距离摄影机对着你,”
她微笑,“这一季好多了,除出领先报,大致还算平静。”
启之暗叫一声惭愧。
“市民仿佛已经消化我的办事作风,可是门口永远驻扎一队示威人群,每天一个新题目,不论什么,一定有人反对。”
启之但笑不语。
般破坏有时也很有趣,大学里有的是淘气鬼,工程系学生每年一次把校长车子吊到大树上,叫他防不胜防啼笑皆非。
这时,门外一声咳嗽。爱司回来了。
庭芳立刻轻轻放下保护罩,语气谨慎起来。她低声问:“启之,下星期三有空吗?”
启之一怔,“下月三号是我侄子小宝生日,我一早答应陪他吃饭。”
“啊。”
爱司进来,“王小姐,工商署长自纽约回来,有要紧报告。”
王庭芳知道已经没有时间再说私事。“那么,爱司你送启之出去。”
爱司答声是。
一路上她与启之都没有言语。
“爱司-------”
她扬扬手,“我明白,大家都是好兄弟。”启之十分尴尬。
“启之你不要介怀,我心中没有芥蒂。”
启之微笑,“你是英雄。”
爱司又问:“伤口都好了吗?”启之点头。
“那次你受伤救了特首府名望。”
“爱司你太客气。”
“市民并不嗜血,见了红,大家都慌了,也许太过分了,渐渐收声,单挑重要的事来说。”
“像大屋搬小屋,开头总不习惯,故此吵闹不安。”
爱司问:“你觉得屋子面积更改了吗?”
启之连忙改变话题:“我自大哥家搬出来住得很舒服。”
爱司却说:“不过自市区搬到了郊区罢了。”
“王小姐有什么大计划?”
“她要出门。”
“这并不是希罕事。”
“到几个大国首都推广融岛,在哥伦比亚区华盛顿可能见到美国总统,整个行程两个多礼拜。”
“呵什么时候出发?”
“下星期四一早。”
启之怔住。
下星期三有空吗?
那天是小宝生日。
也许要同小宝商量一下,改期迁就,提早一日庆祝。
那晚回到家里,周启之辗转反则。
吃完饭,又再约他,是什么意思?
是,抑或不是?
手臂枕在颈后,想了半夜,渐渐入睡。
朦胧间同自己说:喜欢看到她说话,就赴约吧,多想干什么。
这时,电话铃响了。
启之惊醒,取饼话筒,一把声音这样说:“师兄,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了,敬酒不吃吃罚酒。”
启之不禁笑出来。“卿本佳人,缘何做贼?”
“为着生活。”
“嘿。”
“周启之,如果我们告诉凤凰台一号你是内奸,王庭芳会怎样想。”启之跳起来。
“师兄,避重就轻提供资料,大家好下台。”
“你敲诈我?”
“正是。”
“像黑社会一样,”
“师兄,你以为这世界是什么颜色,淡蓝抑或粉红?”太可恶了。
“快,师兄,截稿时间已到。”
启之只得将王庭芳行踪透露一二。
余小姐满意地挂上电话。
灯火通明的报馆办公室里还坐着林森与新闻组长。
大家沉默一会。
终于林森说:“事情居然演变到这种地步,始料未及。”
组长说:“他对她有感情。”
余小娟也说:“这还不奇,看情形,这感情还不是单方面的事。”
“什么?”林森跳起来。
“王小姐对他另眼相看。”
林森与新闻组长齐齐大声喊出来:“特首恋爱,哗,世纪新闻。”
余小娟说:“慢慢来,切勿打草惊蛇。”
“是是,呵,天助领先报。”
他们松一口气。
另一头,周启之却像吞了一大口粗盐,苦不堪言。
没想到离了职更惨,即无报酬又得提供消息。无论说什么,他都在出卖王庭芳,真叫他懊恼。
天亮了。
启之推开窗。
忽然听到布谷鸟叫,鸣声温柔又渴望,他月兑口而出:“妈妈,是你叫启之?”泪盈于睫。清晰地回忆到,少年时放学下了电车,与小同学李景开一起过马路回家,已可看到母亲的面孔在厨房窗口张望出来,妈妈每天总是这样等他放学。
启之哽咽,苦恼地用手捂着面孔。
电话又响了。
是凤凰台管家找他,“启之,周末也早起,真是好青年。”
“有事找我?”
“王小姐有话说呢。”
“这么早?”启之意外。
“她迟些有事。”
“我马上来。”
到了凤凰台,周启之看到奇景。
只见王庭芳穿着运动服与一中年男子打网球,那男子正当壮年,可是稍作运动,已经气喘脚软,叫苦连天,额露青筋。
只听得王庭芳对他说:“CS,你是文康署长,平日多运动,有益身心,明早再来,我陪你练好球为止。”
那男子杀猪似说:“明日轮到律政署长。”
王庭芳想一想,“那么,双打吧,爱司可与我成一组。”
周启之低头忍住笑。
王庭芳走近,“启之,你来了,要不要下场?”
启之拾起球拍,“失礼了。”
避家在一旁看这对青年男女打球,只见两人在场地奔驰接发网球,动作轻盈却够劲,速度十足,旗鼓相当,一时飞跃,一时转身急救,好看煞人。管家不由得鼓起掌来。
两人这才停下擦汗。
王庭芳对周启之说:“下星期三----”
启之连忙说:“我决定推掉小宝。”
庭芳却说:“不好,不如我俩一同陪他庆祝生日。”
“什么?”
“我可以上你大哥家去。”
启之张大嘴,心中感动,双手发抖。
启之点点头。
“一言为定,我得更衣去检阅后备警队。”
她进屋子去了。
周启之坐在球场细细回味她的好意。
有人坐到他身边。
一抬头,发觉是像一只老鹰似的邓伯诚,他的眉毛也全白了,衬着白头。像武侠小说中什么帮的帮主。
邓伯诚双目炯炯地看着他,像煞在说:“周启之,凡事,你瞒得过王庭芳,你瞒不过我。”
“邓先生。”
他一开口说:“庭芳对你好感。”
周启之立即说:“王小姐对每个人都很好。”
邓伯诚却笑,“她有些手下见她像见阎王。”
启之想起那文康署长,不禁笑起来。
“她叫他们受兵训。”
启之答:“对身体有益。”
邓伯承问:“大学录取了你?”
启之说声是。
“有女朋友没有?”
启之一怔,怎么问起私事来,“返来之后未曾约会。”
“你觉得庭芳如何?”
启之赫一跳,“王小姐工作认真,秀外慧中。”
邓伯诚拍他肩膀,“我不打算听外交辞令。”
周启之沉默。
这人是忠是奸?他只听说过一句成语叫做老奸巨滑。不由他不小心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