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你看,邓小媚已经月兑胎换骨。”
“她已再世为人。”律师说。
“人呢?”
律师叹口气,“靠警方救助了。”
这时助手过来说:“一切已经布置好。”
电话铃响起来,一个安好,灼英与律师一起取起听筒。
对方声音很奇怪,像卡通片里老鼠与猫般谐趣,不男不女,不老不少,灼英知道,只要吸进一口氢气,声带受到影响,就会有这种效果。
那边说:“叫王太太听电话。”
“老太太已被你吓坏,医生给她吃了药,正在休息,我姓区,你有话同我说也一样。”
“区律师,五百万准备妥当没有?”
灼英抬头醒觉。
区律师冷静地说:“提取五百万现金及点算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你要的又是百元钞票,足以装满一只大码行李箱,我需要三天时间,你打算怎样运走?”
“两天时间。”
“我尽力合作,我不会与你对抗,五百万没有问题,可以听一听小宝声音吗?”
电话忽然挂断。
灼英问助手,“可追踪到电话的地址?”
助手答:“是一枚事先付款的手提电话,用完即弃,毫无踪迹。”
这时吴灼英与区律师同时低声说:“是熟人。”
“你一说姓区,他便知你是律师。”
“这人是谁?”
“一定经常在屋中进出,熟悉每一个人。”
“佣人。”
“屋里有几个工人?”
“一共五人,司机厨子园丁及两名女佣,今日全在这里。”
灼英怔住。
“可是他们亲友?”
“工人的亲友听到我声音,不可能即时叫出我姓氏。”
灼英坐下来,“福尔摩斯说过:把可疑人物逐个剔除,剩下的,即是凶手。”
“这个人从头到尾未曾提到王永佳。”
“他知道王永佳有智障。”
“王永佳深居简出,外人不知道他有毛病。”
“集团里有无可疑人物。?”
“王太太不过是挂名董事,与公司里的人不大来往,只靠我帮她处理日常事宜。”
灼英看着他。
“你可以怀疑我。”
“不,不是你。”
“为何这样说?”
“你没有动机。”
区律师微笑点头,这名女督察十分明敏。
“五百万不是大数目,绑匪计算过,王家一定会付款。”
区律师手提电话响了,他说了几句,抬起头,“银行已把钞票准备好,他们问:可要装置染色粉。”
灼英想一想,摇头,“免得激怒绑匪。”
趁这个空档,她走到二楼寝室,检查房间。
鉴证科人员向她报告:“王宅没有外人指纹。”
“我们已知不是从家中绑走。”
助手说:“母子去参加一个生日会,散会后司机去接,不见他们,惊慌,通知王太太,由她报警。”
“谁生日?”
“小同学,家长说的确邀请了他们母子,可是,他们失约,即根本没有出现。”
“我想同司机说几句话。”
老司机诚惶诚恐走过来。
灼英问:“你把母子送到同学家,有没有看着他们进屋?”
司机想了想,“我见太太伸手按铃,她转头示意我离去。”
灼英点点头。
她检查抽屉及衣柜。
王家待邓小媚不俗,她的穿着用品,全是名贵华丽。
两本护照,整整齐齐放在抽屉里。
助手轻轻说:“警方一早通知海关注意这两个人。”
灼英抬起头,“你怎么看这件事?”
助手刚想回答,王永佳出现。他叫着:“把小媚找回来,把她带回来。”
助手苦笑,“这人真累,做他亲人,真不好过。”
灼英的心一动。
看护好声好气劝他回房,他却发作:“我亲自去把小媚找回来。”
他冲下楼去。
助手把声音压得极低,“金钱有时无用。”
灼英不出声。
“王宅这几天电话进出记录没有异样,伙计们查过,相当正常:花店、银行、服装店、医生、朋友、俱乐部、药房……”
那天晚上,灼英在王宅过夜,守在电话旁。
王太太焦虑之余,不忘招呼客人,吩咐厨子做了清淡菜式招呼他们。
“王太太,”灼英顺口问:“母子失踪前有无异样?”
王太太摇头,“一切如常,小媚一贯沉默,没人知道她心里想甚么。”
“邓小媚有无私人时间?”
王太太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会否独自外出,与自己朋友约会,或是结伴旅行?”
王太太不以为然,“孩子那么小,永佳健康有问题,她应该在家照顾家人。”
电话又响起来,灼英连忙放下茶杯。
那把怪声音传来:“明天一早六时正,把载钞票箱子放到大围第六火车站红色指示牌下。”
区律师说:“有甚么保证会看到人质?”
“你只好相信我,区区五百万,赌一记。”
“钞票会放在一只灰色行李箧内。”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你要遵守诺言,否则,必不放过你!”
那人不再言语就挂线。
灼英沉吟。
区律师顿足,“完全是外行,他怎可能提着那么大一只箱子而不受注目,我担心的不是赎金,而是母子安危。”
银行送了行李箧来,满满一箱钞票,有新有旧,不连号,全无识认,现金真是皇帝。
灼英不出声。
手法拙劣,会是谁呢。
这时,王永佳忽然痛哭起来,医生只得替他注射,王家愁云惨雾。晚田台暗暗垂泪,眼睛都肿了。
灼英蹲在她身边,“放心,明朝小宝便可回来。”
王太太感慨,“吴督察,你母亲前世积德,今生有你这样聪明伶俐的女儿。”说着又哭。
灼英拍拍她手背。
她再到二楼寝室巡视。
有甚么不妥,她也说不上来。
她从头再细细翻寻线索,在抽屉中又看到那两本护照。
她打开护照。
这次,看出端倪来,护照第一页下角少了一条最难仿造的银线,即是说,这两本是假护照。
灼英愕然,他们母子为甚么持假护照?
不!
母子手中此刻拿着的真护照,抽屉里两本假护照用来掩人耳目,造成绑架假象:事主甚么都没有带走。
灼英心里有数。
她轻轻吩咐助手几句。
助手出去了。
片刻回来,在灼英耳边说了几句话。
灼英低声说:“你在这里,绑匪也许还会打电话来。”
她去找一个叫蓝叔的人。
老人住在郊外乡村屋,种花养鱼,其乐融融,一看就知道已经退出江湖,享受着退休生活。
他一开门看见灼英,非常意外,“吴督察,甚么风把你吹来?”
灼英微笑,“两本假护照。”
蓝叔呆了半晌,才说:“明人眼前不打暗语,吴督察,没想到你会接手办这宗普通人口失踪案,否则,我一定做得精致一点。”
好话人人爱听,灼英坐下来,“蓝叔,为甚么重出江湖?”
“我同事主有点恩怨,我欠他,所以为他效劳。”
“他是谁?”
“我不能告诉你。”
“蓝叔,伪造旅行证件是违法行为。”
“你逮捕我好了。”
灼英轻轻说:“这样吧,我告诉你一个假设故事,你听了再说。”
老人点点头。
“一门豪宅,媳妇与孙儿突然失踪,主人誓死追究,这个时候,有人打电话进去,说母子在他手中,要求现款赎人。”
蓝叔不出声。
“我的看法是这样:小孩,无论如何要交还,豪宅才会罢休,至于大人,自由自在,远走高飞,赎金节制地花,可以用一辈子了。”
蓝叔开口:“我也有一个故事,有一年轻女子,在安排下,与一智障人生活好几年,大宅里气氛凝重灰暗,规矩深严,她没有自由,手上也没有现款,她透不过气来,厌倦了生活,为着孩子,每日持续着苦闷煎熬,她本性纯良,忠诚履行合约,直至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