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丙杰大大方方的说:“我们称这种人为上帝杰作。”
“主人,我见得人少,这种人多不多?”
“绝对罕见。”
“游姓女子算不算其中之一?”
机械人就是这点好,不喜欢管不喜欢,却绝不会把别人的优点一笔抹煞。
“曼曼?曼曼当然是可人儿。”石丙杰不由得叹口气。“我要去招乎客人了。”
三人快意畅杯,谈的却不是医学问题,不知是谁提起,把话题扯到快乐上去。
孔令杰问:“一个人到了我这种年纪,还能否追求快乐?”
原君说:“每个年龄阶段快乐的定义不一样,人人有权追求快乐。”
孔令杰说:“笼统来说,我不失为一个快乐的人。”
原君忽然凝视石丙杰,“石医生年青有为,一定比我们都快乐。”
“我?”石丙杰吓一跳,他只能说:“我并非不快乐。”
原君喝一大口,“有这样的好酒,焉能不乐。”
听他的语气,却顶顶忧郁。
“老原,你又怎么了?”孔令杰连忙劝阻。
“老孔”,原君打个哈哈,“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
“生活似你这般充满刺激传奇,还有什么遗憾?你所见所闻所遇,多过常人千倍万倍,你的工作成就,非凡人可及,夫复何求。
原君听了这番话,呛咳起来,连忙笑道:“孔老,你少给我乱吹嘘,徒惹石老弟耻笑。”
石丙杰但笑不语。
三个人当中,孔令杰最先倒下来,呼呼大睡。
原君放下酒杯,看看空瓶子,笑道:“成绩不错啊!”
石丙杰忙说:“是在下的荣幸。”
原君忽然有点伤感,“小老弟,弄潮儿的眼光实在不错,你确是个好青年。”口吻老气横秋。
石丙杰抬起头来,“什么?”
原君拍拍他肩膀,“实不相瞒,弄潮向我剖白,她说,无论你对他如何冷淡,她决意等待。”
石丙杰张大了嘴。
“石老弟,”他笑笑:“你不介意公平竞争吧?”
石丙杰瞪着老原,竞争?他同他?他有资格吗?
为什么不?弄潮儿已经为他打了气,于是他伸出手去,与原医生大力一击,“一言为定。”
老原哈哈大笑,笑声有点苍凉,他背起孔令杰,豪气地
把他驮在背上,走了。
爱玛在一旁作注解,“真是一条好汉。”
石丙杰至此心情大佳,调侃道:“理想对象?”
谁知爱玛摇摇头,“不,理想对象是你,石医生。”
“嘎?”
“且听我分析,倘若我是人类女性,当然要找一个有高贵稳定职业,为人可靠的好青年,原医生太过突出,太过不羁,历尽沧桑,高深莫测,难以捉模,与他一起生活,可以是很受罪的一回事,当然是与你一起舒服温馨。”
石丙杰怪叫,“期侮我是庸人?”
“原医生只适合约会用,”爱玛总结,“你,你才是结婚对象。”
没想到机械女性亦心怀叵测,石丙杰啼笑皆非,不由得问:“依你说,嫁给五医生,再私会原医生,那就无懈可击了,可是?”
爱玛居然厚颜无耻地答:“正是。”
石丙杰悻悻然,“你应付得了?
“试试何妨。”
幸亏弄潮儿不是这样的人,石丙杰捏一把汗。
谁知爱玛说;“幸亏许小姐不是这样的人。”
啊,洞悉一切的机械人爱玛。
石丙杰轻轻坐下来,温柔地看着爱玛,它心绪真清。
“那么,请告诉我,原医生为何钟情许弄潮。”
“同你爱上许小姐的原因完全相同,她对生命的热忱及爱护,她的勇气,她的特殊身份又额外需要怜惜,一切在意料之中。”
“她又属意谁?”
爱玛想一想,“我不确定,你俩同时对她那么好。”
“你说过你会选我。”
“石医生,我有的是智慧,地球女性却不一定有。”
石丙杰说:“婚后,她可不准约会其他异性。”
爱玛说:“我有三公吨家务等着要做,失陪。”
他同老原已经正式宣战。
鲍平竞争,至要紧一项是风度。
石丙杰决定不动声色,免使弄潮难堪。
第十章
忙碌一整个星期,弄潮告诉他:“原医生同我什么都没找到。”
石丙杰想到个多世纪之前,刚刚发明解剖,医生们也不同样烦脑。
“有一名十一岁女童……她的父母并不应允院方借用身躯,且也不适合我用。”
石丙杰微笑,“我不介意侍候你长大。”
弄潮儿面孔忽然涨红。
石丙杰独自滔滔不绝说下去,“我会带你去动物园,看魔术表演,教你打网球,做功课,希望你成长之后切勿见异思迁,嫌我老大。”
许弄潮忍不住大笑,“你的说法同原君有类同之处。”
石丙杰气结,好,第一个会合,且不分胜负。
“奔走多日,我得到一个结论:人类是这样轻贱他们的生命。”弄潮感谓。
“已有之物,均不珍惜。”
这时,弄潮随手取起报贩送来之当日新闻磁碟,接入电脑,在萤幕上看新闻。
半响,她说:“丙杰,看。”
石丙杰转过头去,读到一段面统适中的启事:“小女曼曼仅订于本月十四日在美国加州仙他菲举行婚礼…”
曼曼终于正式结婚了。
石丙杰听到他自己与许弄潮同时吁出一口气。
“奇怪,”弄潮说:“启事上没有新郎的名字。”
石丙杰知道,游胤馨夫妇从头到尾不喜欢这个人。
弄潮随即说:“我太爱管闲事了,”她自嘲,“自顾不暇到这种地步,还理人家嫁的是什么人,多么无聊。”
她把电脑关掉。
弄潮走到另一角落,良久,才说:“你终于同她讲明白了。”
石丙杰更正:“不,是曼曼与我摊了牌。”
曼曼也并不是爽快的人。
“你已是自由身了。”
“是”
弄潮忽然由衷的说:“那真好。”
石丙杰没有回答。
接着一段日子,由他陪着弄潮去找替身。
市立医生不遗余力,甚至刊登启事征求躯体,订明条件:“亚裔女性,年二十至二十五,面貌端正,无不良嗜好,有意者清致电……薄酬。
应征者并不少,可是见了面,发觉同需要有一段很大距离,最大的矛盾是隐瞒真相,说是三十余岁,实际上已经五十出头,身世清白者经检验却带有各重病毒。更有漫天讨价,迹同勒索者。
真叫石丙杰同许弄潮开足眼界,不因此事,不长一智。
弄潮苦笑,“人世间多险恶。”
石丙杰安慰她,“我们还有时间。”
第二天,看护与致勃勃递过来一封申请表,“这个及格。”
敖着照片,相中人是眉目清秀的少女,石丙杰决定马上约见她的父亲。
石丙杰在心中说:“弄潮,希望这次成功。”
半小时后那位热衷的家长就到了,是一个外型略见褴楼的中年汉,非常粗鲁无礼。
一坐下来便问石医生:“薄酬是什么意思?”
石丙杰不答:我想先见见令媛,请问她在什么地方?”
“我可以马上叫她进来,她就在外头会客室。”
石丙杰一怔,欠一欠身,差些倒翻面前的茶杯,院方指明要躯体,不是人。
那汉子不耐烦,“两者有什么分别?”
他站起来,拉开办公室门,喝狗一样“进来!”
石丙杰与看护看到一名瘦削单薄的少女瑟缩着进来,外型一如雨果悲惨世界里其中一名主角,她左腿微瘸,进房后茫然靠墙站着。
石丙杰马上问:“你有什么病?院方负责替你医治。”
那中年汉说:“告诉医生,你根本不想活下去。”
那少女看着医生,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麻木地如背书般说:“我不想再活下去,我愿意签字捐出我的躯体,换取酬劳,使我家人生活得好些。”